山野千里(5)
他吃饭的时候,一抿嘴,嘴角上边,鼻子侧下角一点会出现一个窝窝。似酒窝,也像梨涡,但都不是,因为位置不一样。
她观察了一下,说话的时候没有,笑的时候也没有。唯独在吃饭的时候,就会出现。
或许是偶尔看他,男人有些迟疑地摸摸自己的脸。
孔漫安静地低下头吃饭,不再看他。
吃过饭,程磊从他车里把孔漫的行李箱提出来,放到付杨车后座座位上。付杨的车是那辆白色越野皮卡车。
孔漫就站在旁边看了过去,车后座杂七杂八放了些东西。橙色的消防衣,黄绿色的荧光马甲,还有一顶安全帽,座位底下放着一个篮球和一罐灭火器。
付杨跟郝成功交代完事情,从旁边的小卖部抱了一提矿泉水过来。把座位上的东西推到一边,把水放了上去。
他上车,把车倒出去停在路边。孔漫过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上去,关门。
程磊和郝成功站在路边看着他们,车开了出去。
开出县城,路两边有很多土地,上面有大棚也有撑着大棚的支架,地上是绿油油的叶子,中间偶尔会出现一点红。
孔漫看了几眼,按下车窗,趴在车窗上放空着思绪。
蓝天蓝得纯粹,白云似是触手可及。风轻轻吹着,发丝飞扬。
四周死寂,丝丝缕缕的低落情绪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
付杨看了一眼孔漫,嘴唇动了动,找不到开口的话。他看一眼窗外,随即转了一把方向盘,把车开到路边,问她:“要不要去摘草莓?”
孔漫回神,扭头看他,下巴点了点外面,“那是草莓?”
付杨“嗯”了一声,把车停好,打开车门,“走吧。”
孔漫跟了下去。侧面有一条连接到路边的小路,上面也立着一个大木牌写着:草莓四十二一斤。
付杨走在前面,速度不是很快,孔漫跟着上去。
路头有间简易的棚子,台上放着一摞红筐子,旁边一台秤,老板娘坐在椅子上看着手机。
付杨曲指扣了扣木板,“咚咚”两声,开口:“老板,摘草莓。”
顺带拿了个红筐给孔漫。
老板娘听见声音,暂停电视,站起身用手指比划了一圈,说着方言:“从这块往下都是我家呢,你们随便摘噶!”
付杨口里应着“好。”带着孔漫从当前这一块草莓地走了进去。
看着红彤彤的草莓藏在绿叶间,孔漫终于来了点兴趣,摞起衣服下摆蹲了下去。她摘了一个大、红,样子特别草莓的草莓到手里。口里分泌出一点口水,刚要放嘴里,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付杨。
付杨愣了一下,说:“可以吃的。”
他说着指指旁边,“好多人都是边吃边摘的。”
孔漫看了过去,果然有好几个人漫步在草莓地间,都是边摘边吃的。她也就放到嘴里,不过瞬间脸就皱了一下又恢复。
孔漫闭着眼,等那阵酸劲过去,咽下果肉。仰头看付杨,眯着眼,说:“有点儿酸。”
酸?
付杨在旁边蹲了下来。伸手摘了一个不怎么大,样子也不怎么好看但红得很深的草莓,递给她:“尝尝这个。”
“甜吗?”
付杨没答,只是递着草莓更近一点。
孔漫接过,半信半疑地放到嘴里,居然很甜。
她按照付杨摘给自己的样子去摘,边摘边吃。一块地挑挑拣拣摘完,自己也吃饱了,她才开始往筐子里放。
付杨跟在她身后,偶尔也摘一些放到她筐里。
摘满一筐,两人去地头结账。付杨出的钱,顺带把筐也给买走。
往下走的时候,孔漫看到棚子下面有一个棕色的大水桶,里面的水都漫出来了,皮管里还有筷子大的水在流着。她捏了捏指尖,有些黏糊糊地,便走过去洗手。
等她上车时,男人戴上了一副墨镜,车里已经放起音乐,是《I Am You》。
I am tied by truth like an anchor
Anchored to a bottomless sea
I am floating freely in the heavens
Held in by your heart's gravity
All because of love
………
La di da di da da……
车子启动,缓缓开入大道。
孔漫坐了会儿,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不知不觉地在音乐中慢慢睡着了过去,是这么久以来最沉的一次。
男人透过墨镜见她靠着椅背睡着了,便把音乐音量调低,稳稳开着车。
—
时间慢慢流走,白色越野皮卡车也从平地转入山道。
孔漫是在一阵阵翻天覆地的反胃中和脑袋炸裂中醒来的。她捂着嘴,眉头皱得紧紧的。
付杨看过来,立马把车给开到路边停下。
孔漫一下车,快步走到路边蹲下,吐了个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