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她永不认输(45)
天地之间,岑寂一片。
呼——呼——
只有霍惊弦沉重的呼吸声,一声接连一声。
他握紧手中的长刀,侧耳聆听四周的动静,可是耳朵里被跳动的脉搏声充斥,像是在告诫心脏的苦苦挣扎。
大量的失血让他视野逐渐模糊。
他目光中只有红色的刀刃。
殷红的血顺着斩月刀雪亮的刀面淌下,在他膝下汇成一汪浓烈的红河。
几个北狄士兵提着弯刀蹑着脚在他的视野之外慢慢靠近,跨过同胞尚温的尸体,踩过被血染红的草地,像是围猎一样小心谨慎地慢慢靠近。
哪怕这人已经身负重伤,他们却不敢再小觑。
那背对着他们的背脊挺得笔直,像是一截不屈的铁刃,黑色铠甲自肩脊处卷起一条长长的裂缝,血液像溪涧里的流水一般从里面流下,那是不久前白狄的大力士滕略的杰作。
犹记滕略一击得手,众狄欢呼。
就当他收刀就要去生擒他的顷刻,一道红色残影划过,像诡谲血月袭向他的脖颈。
只在那一瞬之间,局势逆转。
滕略死了。
他的身躯还僵硬直立在原地,那拿刀的手颓然落下,他的头颅骨碌碌在地上滚远。
尘埃落定,让北狄的勇士都惊破了胆。
他们还是第一次与霍惊弦正面相对。
霍惊弦这个人的传闻很多,有说他说天赋异禀,也有说他是天生的帅才。
雄才大略,卓尔不群。
可是如今他全身浴血的模样,简直就像是一个杀不死的恶鬼。
仿佛身体里有别的东西在驱使他这具早该不能动弹的身躯,完全背离了一个常人该有的耐度。
北狄只想要生擒他,并不想就此要他的性命。
霍惊弦深吸一口气,身上的痛楚稍稍减缓。
厚重的云层让人不见日光,但是他心里一估算,距离他被埋伏,厮杀到仅剩下他一人,大概过了一个时辰。
太阳,快要落山了。
他想起了池虞。
若不是这对阴阳镯,他们也许就不会有诸多的牵连。
又或许——他早已经失去了反抗的余力而被滕略俘获。
然他深知,如今的他不能。
被俘获后池虞与他交换,落入北狄蛮夷的手中,她不会比自己好过。
所以他一直告诉自己,必须得动!
从生冷僵硬的身躯到每一根指头,他在调息的同时逐一调动,让它们保持活动的机能。
他宁可战死,决不能被活捉。
在那轻微的簌簌折草声中,他缓缓睁开蒙着血雾的双眼。
交战一触即发,斩月刀上的血从不嫌多,也从不贪婪,血珠子飞溅四射。
每一次,都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有毙命的招式。
呜——
悠长的金笛声远远传来。
大地在震动。
霍惊弦反手刺穿一名北狄士兵的胸膛,收刀之时在场已经只有他一人摇摇晃晃站立着。
他眯起眼,眺望远处,只看见一片跳动的黑点。
显然他的这次突袭打乱了别人精心为他准备的陷阱。
他们是来收漏网之鱼的。
霍惊弦捂住胸膛,急喘几息,看向四周的血海,满眼都是痛色。
“翻星!——”
远处一匹黢黑的战马甩了甩脖颈,挣扎好几下才从血泊尸山之中颤巍巍站了起来,它蹒跚往前踱步,左后腿上有着碗口大的刀伤,前胸还折着一根断箭。
全身肌肉因为伤痛不由自主的紧绷着,可是它还是在往声音的方向走。
一步、两步、三步,然后它生生止住了自己的战栗颤抖,飞奔嘶鸣地朝着霍惊弦奔来。
霍惊弦翻身上马,吹响了口哨。
余下的战马四处逃窜。
远处的北狄人策马扬鞭,极目远眺却也只能看见绝尘而去的马群。
霍惊弦呢?
茫茫金兰草原上,寻他犹如大海捞针。
云雾散去大半。
夕阳挂在天穹之上,云霞似血,空气中都是腥甜。
霍惊弦浑浑噩噩坐在马背上,也不知道身上是冷还是热。
胸腔里似乎破了一个大洞,每一次呼吸,他都仿佛听见风箱鼓动的声音。
他闭着眼,几乎除了呼吸再没有别的动作。
金兰草原地势复杂,既有一望无际的平原,也有嶙峋奇石的荒地。
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去,星辉撒满天,一轮暗淡的月挂在高空。
霍惊弦勒马在一处荒地之中。
他将身上的金创药都涂在了翻星的伤处,翻星挣扎嘶鸣,黑漆漆的眼中有抗拒。
他伸手抚了抚它后颈的鬃毛,安抚它,“我没事……明天,记得要带她安全回到乾北营。”
他的声音低哑,不同往日。
翻星用舌头去舔他满是血的脸侧,似知他伤势很重,想要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