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一哲站在床边，视线放在躺在床上的那张衰老的面容上。

顷刻，他忆起了那个没有父母陪伴的童年。

从他记事开始，父母就已经在外地工作了，陪在他身边的只有爷爷，是会经常陪他去玩的爷爷。

他记得，他小的时候，曾问过他爷爷：“爷爷，为什么我爸爸妈妈一年才回来那么几天？”

爷爷答道：“因为他们要挣钱，要把最好的东西给阿哲。”

就这样，小小年纪的他，有了一个想法——等他长大，要挣很多很多的钱，这样，他们就不用那么辛苦，还能腾出时间来陪他了。

于是，在无数个夕阳下，在段一哲托着腮听着爷爷笑呵呵地讲天南地北的历史故事中，时光悄然流逝，段一哲虽然等到了他能靠自己的兴趣爱好挣点零钱的时候，却也等来了父母离婚的消息……

一瞬间，在段一哲的生命中，就剩下一位亲人了。

而这位亲人，此刻躺在病床上，身体越来越差，记忆衰退，也许某一天，会茫然地看着他，问他是谁。

*

就这样过了三个星期之后，尽管梁冬忆否认没有躲着段一哲，但段一哲始终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

他明显感觉到两人的互动比上学期少了很多，比方说，上学期总会经常一起去办公室的，现在都是那个戴创来跟他去的。

又比方说，每次去找她聊天让她教题，她总会找借口推脱。

段一哲想不透，烦躁地放下笔，合上课本，长腿往前一伸，脚尖勾住椅子下方的横条，将素有“妇女之友”之称的舟舟的椅子勾了过来。

段一哲拉着脸：“问你个问题。”

段一哲将最近的一些奇怪现象跟舟舟说了一遍后，问道：“她是不是不喜欢我？”

舟舟想着他的问题，又联想起刚刚他说过的事情，没有注意到段一哲的神情，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应该是……”不喜欢。

本能的求生欲让他话还没说完就觉得周身气压不对劲，他一转头，剩下的话一噎，迅速转换了内容：“应该是喜欢的。”

“那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段一哲实在是想不懂。

喜欢一个人，不就应该拼命去靠近吗？

像饥寒交迫的人渴望温饱一样。

像，他一样。

“段哥，您再想想，您有没有做了什么让她生气的事，或者，您有没有跟哪个女生走得太近了？”舟舟说到这一顿，继续说道，“这个似乎没什么可能，毕竟她们看见你都害怕。”

既然这样，那就只剩一个可能了。

段一哲没哄过人，主要是也不知道她在生什么气，也不知道从哪开始反省。

梁冬忆上完体育课后，陪她的一些小姐妹去了趟小卖部，在小卖部门口等着的时候，眼前蓦地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那只修长的手还握着一瓶牛奶。

她有些怔愣，沿着这双手看去，寻找着它的主人，然后，发现了那张五官俊朗且痞气慵懒的脸。

段一哲看看牛奶，又看看她，示意她接过，等了一会儿，没反应，直接握起她的手腕，粗鲁地把牛奶塞着她虚张的手掌上：“你知道这个叫什么牛奶吗？”

梁冬忆在他触碰到她手腕的那一瞬，就像触电般想缩回去，却被他紧握着，那力道，在他放开她的手后依旧存在着，占据着她的感官。

她顿了顿，回过神来，低头看手里的牛奶。

这可不就是普通的纯牛奶吗？还能是什么？奇了怪了。

梁冬忆没出声，静静听着他接下来的话。

“这个叫消气牛奶，喝了它，就不准生气了。”

第38章

“……”梁冬忆觉得挺奇怪的，怎么就无端端给了她一瓶牛奶，还说喝了它就不能生气了。

这人难道是看出来这些天她对他的冷淡了？

可她不开心又不是因为生气，她能生什么气？

她像是打定主意要跟他划清界线一样，毅然把到手的牛奶塞了回去，嘟囔道：“还给你，我又没生气。”

体育课本来就是提前几分钟下课的，梁冬忆和她的小姐妹来到小卖部的时候，下课铃才刚刚响。

段一哲刚出现的时候，她的小姐妹就买好东西出来了，从段一哲身后走过时还给她打了个先走了的手势。

这里人多惹眼，梁冬忆也不想跟段一哲单独待在一起那么久，说完后，就转身走了。

段一哲愣了愣，似曾相识的画面让他恍了会儿神，一年多前，他们刚认识那会儿，似乎也是这样拿着一瓶牛奶，塞来塞去的。

想到这儿，段一哲笑了声，跟上梁冬忆的步伐：“舟舟说，你们女生说不生气的时候，就是在生气。”

梁冬忆加快了脚步，心里悄咪咪地反驳：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