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为傅恒妻(41)

作者:Rehearsal

她年轻未出阁时所向往的出世生活,与傅恒的未来不相容。

为傅恒妻,她注定要舍弃这种理想。

而傅恒永远不会知道,纯懿为了他放弃了什么。

夜已渐深,纯懿又一次失眠了。

远离京城的客栈里,身边傅恒已陷入熟睡。纯懿打量着傅恒的脸,那张英俊的脸庞笼在光影之间,安静平和。

她只觉得羡慕他。心思纯净透彻之人,于任何地方都能安然入睡——他们没有什么好多想的,一贯问心无愧。

纯懿也知道,自己就是求得太多,心上仿佛绑了许多石块儿,哪里能轻盈起来?

她起身,走到桌边。

为保她安睡,傅恒在睡前早已把房里灯烛全部熄灭。

纯懿就着窗纸透出的清冷月光,从首饰盒最底下取出一对玉镯子。

这副玉镯子对她意义很重,因此此次去山西她也将它们带了出来。

她把手上常戴的手钏褪下,换上这对手镯。然后她将首饰盒合上,又走回到床边坐下。

傅恒于睡梦中拉过她的手,用他的大手握住她的手。

纯懿无声叹气,重新躺下。

她看着床帐上的纹路及褶皱,试图找回久违的睡意。傅恒的手掌很是干燥温暖,传递出一种可靠的感觉。

纯懿侧过身,努力使自己的动静最小,她伸出另一只手抱了抱傅恒的腰,傅恒就很自然地将她圈入怀中。这个简单的动作,让纯懿忽然很想哭。她也的确觉得鼻子一酸,眼泪渐渐盈满眼眶。

尽管她与傅恒成婚只有几个月,但傅恒已无数次通过有意识或无意识的举动告诉纯懿,他值得她依靠信赖。

“董鄂福晋——郭罗妈妈——倘若您还在,也会容许外孙女纯懿放下执念,开始全新的人生吧。”纯懿默默地淌着眼泪,在心里暗暗地想。

她一点儿也不喜欢叶赫那拉这个姓氏出身带给她的压力负担。

可她确实正在享受着这个姓氏带给她的荣耀完满。

嫁给傅恒,就是倚仗着叶赫那拉氏之名。

人不能只享受而不付出。

纯懿想起了兄长宁琇,想起了他的逃避。

她又想起了堂兄瞻岱——总是温和谦厚的瞻岱堂兄——瞻岱堂兄一直都做得很好,担负着长兄的职责,勤勤恳恳地沿着八旗子弟的道路踏实前进,他的心思总是那样积极清白,丝毫看不见祖辈仕途遭遇于他身上投射下的阴霾。

又或许瞻岱堂兄的确与他们不一样——他没有一位出身允禟府的额娘,只有曾祖父朋党斗争的失利。

宁琇与瞻岱各自的处世观,仿佛是出世与入世的两个对立面。

而纯懿呢?纯懿又要走什么样的道路?她的父母又希望她走什么样的道路?

出世还是入世,在这方面阿玛并未对纯懿作什么提点,但在大的处世观上,阿玛还是曾经向纯懿提过一二的。

阿玛永福曾这样告诉纯懿:“纯懿,我与你额娘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你守护心中纯善美好,虽于俗世中生活,也要保持秉性。当然,沉溺人世污浊,没有绝对纯净的性灵。黑与白,往往都是在比较中产生的。你日后遇事也要懂得变通,不要愚守纯白之道,只求无愧于心即可。”

联系阿玛额娘给她定下的表字退慧,纯懿就理解其中更多深意了。退慧二字,结合纯懿的名字,是阿玛额娘希望她能做到知白守黑。

知白守黑,这个境界精深高妙,既要求明白是非对错,又要隐藏锋芒,隐于大流,不可咄咄逼人。

这对于任何人,实在都是不小的要求。

纯懿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得好。

第18章 回京

到了山西之后,纯懿最初三个月都过得很好。

她随身携带着兄长宁琇赠与她的游记文集,闲暇时与傅恒几乎走遍了阳曲、清源一带的名胜古迹。每次游玩归来,她若有兴致,都会提笔作游记,写好的手稿皆精心保存,留待日后装订成册。

纯懿喜好书文墨画,她在山西搜罗了许多当地出名的小说集子,时常翻来阅读。傅恒也因为她的缘故渐渐多读了汉人所作文章 书籍,他读的多是些大家经典,大有从头补起的架势。

政务清闲且不外出游历山水时,他们夫妇二人常常坐在方桌两侧,各自读书,读累了便摆开棋局对弈手谈,往往都是纯懿技高一筹,大杀四方。

傅恒并不善罢甘休,他拿了纯懿带过来的棋谱书籍翻看,自己一个人琢磨推演模拟,久而久之棋艺也略有提高。

“这与兵书中所提及的策略谋略有些相通之处。”

傅恒越读越来劲,他稍微琢磨出一些关窍之后就拉着纯懿对弈实践。

纯懿的棋艺曾经由她阿玛及伯父指点,在闺阁中时还读了家中所藏的大量棋谱古书,也时常与水平相当的胜蕤手谈,本领自然超出傅恒许多,绝非傅恒两三月研读棋谱后所能轻易攻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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