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为傅恒妻(219)
“我不知道这样的祸事是否有一天也会落到咱们的头上。”
纯懿将这种那拉皇后与皇帝之间的拉锯战看得心惊肉跳。她如今甚少往紫禁城去走动,因此缺失了和舒妃说话谈心的机会。所幸傅恒终于结束在西北的临时差职回京,她能把这些日子以来积累的寒颤都说给他听。
傅恒从来都不是那种把如今所得看作是理所当然的人。
他和纯懿一样,始终怀着谨慎的意识,明白祸起萧墙,也懂得韬光养晦。
“这些年, 我是真的动过激流勇退的心思。”
傅恒这样的人, 竟然也会说出这般言论,可见他也是在朝廷中倍感心力交瘁, 数度萌生退意。
“若非是边境乱事不断, 朝廷正是要用人的时候。否则, 我还真想干脆递折子退了,与你一道隐居在山野乡村之间。”
“皇上恐怕不会那么轻易放你走。这些年发生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他待你终究还是不同的。连我都一并享用了这份偏爱与庇护,所以我做出的几桩出格事情,也从来没有被放在明面上追究过。”
纯懿看得清楚, 总算也能对皇帝做出客观而不带私人偏见的评价。
“皇上此人, 最看重颜面。”傅恒算是对皇帝了解得很透彻, “当年他误判李氏与福长安的身世来历,又因他起初过于自信, 大张旗鼓将李氏庇护在圆明园,因此真相大白后他一度被悬置在尴尬的位置上, 下不来台面。”
“纯懿你当时没有再追究,更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明面上问皇帝讨要一个说法, 直接认下了福长安,也容下了李氏,算是给皇上递了台阶下来。他虽然好面子,不肯嘴上认错,但我知道,他心里对你还是有些歉疚的。”
“你在紫禁城里来来往往都成习惯了,太后疼爱你,你又与舒妃娘娘是堂姐妹。再加上你与那拉皇后也算是这些年都说得上话,她到了这样的地步,你有恻隐之心去探望她,这都是人之常情。皇上再如何不近人情,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来责罚你。”
纯懿只是摇头:“往后我还是要收敛性子了。见了那拉皇后的遭遇,我便知道,皇上一旦在气头上,怎样的旧情面都不会好使。纵然是那拉皇后一意孤行,不愿意低头服软,可皇上又何必这般磋磨她。”
“我听闻,那拉皇后这些日子身体每况愈下,太后娘娘说,那拉皇后瘦削得犹如皮包骨。这样下去,我都能预见到是怎样的结局收尾了。”
“皇上如今听不进去与那拉皇后相关的任何话。”傅恒在御前行走,自然对这些事情都是一清二楚,“满洲正黄旗佐领前几日还递折子上去,为的就是辉发那拉氏拨回原旗的事情——他刻意避开了为那拉皇后请托说话的方面,可还是受到好大一顿训斥。”
“正黄旗佐领恐怕是忘记了去年刑部侍郎阿永阿因劝谏不可废后而被皇上一纸敕令贬去了伊犁。皇上却要让所有人都把这通教训记到脑子里去。”
“这么一通当廷怒斥,震慑的效果是厉害得很。眼看着如今朝廷里,为皇后上书进言的大臣愈来愈少,连那番中宫正位不得动摇,恐伤及国本的言论都搬出来用过许多次了,皇上始终没有松口。皇后娘娘只怕是真的再难起复了。”
纯懿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可皇上到底没有轻易说出废后二字。”
“不废而废,情分都已经殆尽了,剩下的不过只是名分而已。”傅恒说这话的时候,连纯懿都听出了几分凉薄的意味。
她忍不住“恨屋及乌”,真情实感地呛了傅恒一句:“那索性连这名分都不要,也算是顺遂了那拉皇后的心愿。”
傅恒被她的情绪误伤,无奈地耸耸肩:“没有办法的。皇上无论如何都只看重他自己。当时南巡途中那拉皇后断发,他怒不可遏命福隆安遣送皇后回京之后,还对着我们几个近臣推心置腹地说,皇后平日恨他必深。”
“这样的话都说出口了,他又怎么会愿意成全皇后娘娘的要求。怪只怪这是一摊死局,没有正确的解答。从那拉皇后动了皈依佛门的念头开始,他们就走上这条不归路了。”
纯懿叹了一口气,她觉得头疼。
傅恒从她皱眉以及抬手扶额的动作里,就颇有默契地感知到了她此刻头脑的疼痛与沉重。他起身走到她身后去,微凉的手指按上了她的额头与颈后,他是习武之人,手劲收放自如,替纯懿按上穴位,能让她好受许多——
这些年但凡是傅恒在纯懿身边,只要后者年轻时积累下的头疼或是失眠症发作,他都能这样得心应手地替她缓解不适的症状。
“我一直都不觉得自己在慢慢老去,可每当我这身子骨不舒服的时候,我又不得不对自己坦诚相见,承认年华已逝,对我没有半分优容与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