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为傅恒妻(204)

作者:Rehearsal

后来许多年,其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娴贵妃变成了摄六宫事皇贵妃,后来又登上了后位。纯懿以为那拉皇后变了,可惜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紫禁城里格格不入的世外高洁美人。

后者会拿世俗的功利论来劝纯懿要容下李氏,不要开罪于皇帝。

她还有了自己的孩子,接连生产,意为盛宠,然而繁荣锦绣如泡沫焰火般脆弱易逝,潮水退去,她只留下了十二皇子,悲剧地折殒了十三皇子与五公主。

那拉皇后从前应该是不与后宫融洽在一处的,她有自己的那番清静天地,并且不顾他人的眼光。于是当年的孝贤皇后才会对纯懿说,自己与娴贵妃不投契。

孝贤皇后是实打实的令德女子,她将贤良淑德都掺进了骨子里去。她自然与当年的娴贵妃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

难以想象,后来的许多年里,娴贵妃——那拉皇后却硬生生也把自己活成了孝贤皇后的模样。

可如今再看,那拉皇后或许一直都没有变,或许她是寻回了本初的自我。

纯懿到底还是对那拉皇后有顾忌,不是在亲缘上相依相靠的关系,同样没有坚实而稳固的共同利益点,于是她们之间始终隔了一层。纯懿无法对那拉皇后畅所欲言,而她在翊坤宫里忍下来的话,最后全部都说给舒妃听了。

“皇上就是喜欢那样的式样。”舒妃捧着手炉披着氅衣随同纯懿一道往外面走。

她如今养得珠圆玉润,几乎看不出从前那个灵动活泼的叶赫那拉家六格格的俏生生姿态,活脱脱就是紫禁城里风水养育出来的骄矜美人。

走在雪华飘零的树影下,她的面上始终带着温和圆融的假面。

“皇上或许会一时贪图新鲜,要招那些生气勃勃的美人到他跟前去伺候。但长久可以在他身边留下名分与尊荣的,终究还是那些温婉贤良而没有脾气的嫔妃。她们仿佛是从女则女诫里走出来的道德崇高体一样——我看了都替她们觉得累。”

纯懿应了一声。

舒妃又说:“我说这些话四姐姐你别听了生气。从前的孝贤皇后,慧贤皇贵妃,还有那拉皇后,愉妃,以及如今正得圣眷顾怜的令贵妃,谁又不是带着这道德崇高体在后宫中行走呢?”

“我都觉得不可思议,那拉皇后从前还是娴贵妃的时候,可不是这种样子的。她生硬地把自己拗成了这副模样——她太入戏了,以至于后来我们都快要认为,那拉皇后她从一开始就是那个样子。”

舒妃的语气里多多少少还是透露出几分惋惜。她不愿意见到周遭的这些嫔妃女性身上,她们的生动情致都淡化成千篇一律的模板,仿佛一切都是为了皇帝的喜好与偏好而生长训练的。

“我也能明白,那拉皇后从前还是娴贵妃的时候,她可以不争——但后来她成了皇后,有了子嗣,还要承受着她们辉发那拉氏的前途命运,出身下五旗的大清皇后,她是头一个,抬了旗入正黄旗,整个家族都豁然开朗,看到了新的指望,她又如何能不争呢?”

“说到底,我自己还是独一份的幸运。”舒妃到最后,她不说别人的事情,只说自己,以此来保全这座紫禁城中所谓的“生存法则”的那些体面。

第94章 行乐

乾隆二十九年的隆冬, 在纯懿的记忆里,京城从未有哪个冬天如此这般浸润在彻彻底底的福慧祥和之中。

当她乘坐马车穿过熙熙攘攘的街市,随处可见张灯结彩的铺面与高声相谈的贩夫走卒。

那些朴实而平凡的百姓就与她仅仅隔着一道薄薄的车壁与门帘, 她能够感受到他们身上那种难以寻找出处的喜悦与乐观。

以往的冬天,这种旺盛的积极心通常要在除夕夜的晚上才能够普遍地感染每一个人。

劳动人民总是脚踏实地而看重眼下的。哪怕在为一年生计奔走到头的腊月廿日里,乐观与昂扬还算是来得太早,多多少少有点儿不合时宜。

所有的享乐与安逸都被推迟延后到除夕夜与大年初一。

那才是安享整年辛苦劳作换来的难得宽裕生活的时间。

但今年,状况似乎和以往都不一样。

纯懿的身边不太有那种贴近平头百姓的人——哪怕是大学士府邸的粗使婆子与小厮们,他们都以伺候达官显贵为荣, 早就彻底脱离了自己那贫穷而不堪的累世劳碌之家族。

她略微思考了一下, 大概只能去问玉浑黛了。

后者是伊尔根觉罗氏这样的尊贵出身,父母都是八旗贵族, 兼有儒士名望者。玉浑黛的父亲更是雍正年间一代大儒。但玉浑黛离开了这种享乐而不知忧愁的生活, 她亲自走到了乡野中去, 将自己也活出了那种生腥而充满劲头的天性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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