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为傅恒妻(197)

作者:Rehearsal

永恩应承下来。

该说的话都说了,没有机会说出口的话也都写在信里了。

纯懿与傅恒各自拉拽缰绳策动骏马缓缓向前跑动起来。永恩自始至终都站在路边目送他们远去,直到他们的背影彻底变成远方两个不起眼的小黑点,他才拿着那封信件转身走回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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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惠第一时间就把信拿给了胜蕤。

后者的的确确侧躺在床榻上,脸面朝着里侧。她昨晚急火攻心以至于睡意缺省,到今天凌晨蒙蒙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浅睡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永惠也不算是对纯懿说了十足的假话。

但胜蕤迟迟没有起身,很难说是否有不愿意去和纯懿见面的原因在。

她可能只是不知道要怎么样去面对纯懿。

“傅恒福晋留给你的信,要我转交给你。”

胜蕤阖着眼,嗯了一声。

永惠和她共同语言不多。他今天还安排了其他的事情,连带着昨天为了招待纯懿和傅恒而不得不往后推迟的日程,他的一整天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

于是他见胜蕤没有要睁开眼睛和他继续说话的意图,他也乐得轻松,没有自讨无趣。他直接把信件搁在了屋内的圆桌上,用白瓷杯压着,免得被风吹带走,落到不知哪儿去。

他又出于夫妻情分,温声嘱咐胜蕤要按时煎服一副固元汤,随后就离开了。

胜蕤的听力很好——这么些年来她独处的时间要比与人待在一块儿说话的时间更多,于是她的听觉越发敏锐,一丁点儿的声响都会被她的耳朵清晰捕捉到。

她凭声音判断永惠已经出了外屋走远了。她这才慢慢起身,披散着一头乌发坐在床榻上,她看向那封压在茶盏底下的信,忍不住就觉得心头涌起一阵淤塞烦闷的情绪。

纯懿其实根本不了解她。

纯懿从来都以为胜蕤是一个情感淡漠疏离的人。

可是胜蕤自己心知肚明,她反而是一个要强的人。所以她才不愿意对着他人露出自己的弱势。

久而久之,内心世界就理所当然地出于自我保护的机制而封闭起来。

纯懿的问题在于过分看重了这份姊妹亲情——她以为轻轻松松的一句血浓于水,就能化开人与人之间交往相处的寒冰。她也以为自己对于胜蕤来说始终是那个特别的人,她是胜蕤的同胞妹妹,后者理所当然应该对她坦诚。

可是胜蕤不这么想。所有人对她而言都是需要深入考察的个体。她不会盲目地托付信赖。

现在纯懿已经走了,她很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来额鲁特八旗。

胜蕤再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济事。

她只好起身,拖着沉重的躯壳过去拿那封信来看。

信封没有封口,从里面抽出承装的纸张——一张信纸,三张银票。

胜蕤都要怀疑纯懿是在拿优渥的家产来打她的脸——她从来都没有想要从姊妹这里得到任何的接济。

她与永惠的确是乐善好施的,但他们并不穷困潦倒。

仅仅只是相对于如同一等忠勇公、大学士傅恒这样官运亨通的权臣而言,他们的家底不够看,甚至还会有那么一点儿落魄,但绝对不至于挣扎在贫困线上。

纯懿却从信件伊始的地方就写明了。

“不要误会我的意思。胜蕤,你尽管可以把我的好意解读为羞辱,但我比你更清楚世俗人家的处世哲学。”

“你们夫妇二人可以自诩清高,只与清流文人和睦为友。哪怕散尽家财来襄助文脉复兴,这都与我没有关系。但你们的格格早晚都是要被赐婚给务实的士子臣属。”

“两张银票,各自是我作为姨母,给两个孩子的添妆。”

“至于第三张银票,随便你怎么定义它,也随便你怎么处置它。我只是要对得起自己的心,将来百年之后去见了阿玛、额娘、伯父、伯母,还有兄长,我也算是对你问心无愧了。”

除此之外,纯懿没有留给胜蕤更多的话。

仿佛她这辈子想要和胜蕤说的话,只剩下干巴巴的这么一丁点儿。

与其说是姊妹之间留下的信件,它的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意思,使其更像是一份财产分配说明书。

胜蕤没觉察到自己流泪。

当她把信件折叠起来放到床边,然后她感到心力交瘁,复又侧着身躺下去的时候,从眼眶里自然流下的眼泪划过鼻梁,正好进到了另一边的眼睛里,这让她的那只眼睛顿时感受到一阵干涸的刺痛。

她这才抚上自己的面颊,摸到了微微发烫的泪水。

胜蕤许多年没有哭上一场。她原本也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彻头彻尾地冷漠着。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么一份脆弱的、渴望亲情抚慰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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