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卿(63)
沈清慎抬眸怔怔望着她,稍稍打量了一会儿:“你也是个男人,为何自己骂自己?”
黎宜今顿住,有些惊讶和懊悔得想打自己嘴巴。
这家小店上菜就是慢。
黎宜今坐在椅子上,饿得咕咕叫,只能灌了一盅又一盅的茶,却见沈清慎饶有趣味地摆弄茶杯,表情悠然。
这么等着等着。
小二上菜了,菜品鱼贯而出:苦瓜酿、苦瓜烧鱼、荷叶苦瓜鸡,素素的明珠豆腐上还放了几片苦瓜。
黎宜今傻了眼,冷冷地瞥着沈清慎。
最后一道石斛鲍鱼汤,终于没有苦瓜了,黎宜今眼前一亮,欢喜地赶紧勺汤到碗里,猛地大喝一口,那汤里窜进丝丝苦瓜的清苦之味。黎宜今当即摔了筷子,找痰盂吐了,连喝几口茶后,带愠气喊道:“三哥!”
沈清慎装模作样挠挠耳朵,问:“怎么?不是饿了吗?我请你的。”
黎宜今牙齿一直在打颤磨动,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请问,我可是冲撞了三哥?”
沈清慎一脸清隽,回她:“不曾。”
黎宜今心里发毛,皱眉认真思索,也想不到什么,便问:“那三哥为何如此对我?”
沈清慎没什么反应,装作不解:“我如何对你了?”
“你——”她拍桌而起,横眉怒对。
沈清慎慢慢盛了一碗汤,轻尝一口,正然道:“你不该在我面前编派大哥的不是。”
原来如此,黎宜今瞅着他,冷嗤道:“倘若他完好无缺,又怕什么编派?我表姐,嫁来七年,不见当年一分快乐,倒添十分忧愁。眼见着她一天天憔悴下去,他心中可在乎过表姐?”
沈清慎笑了:“那这么说,在黎表弟心中,就是大哥有意辜负?”
黎宜今反问:“若是你三哥,娶了娇妻,还会纳妾吗?”
沈清慎笑而不语。
黎宜今口气淡淡:“不说我便当你默认。”
沈清慎夹了一块鸡肉,说道:“男人一妻多妾不是很正常的吗?况且男子汉大丈夫,怎可终日把儿女情长放心上?你表姐,我大嫂也是个体贴之人,如何不能理解大哥的难处?”
黎宜今嘲讽:“这是他的难处?普天下之大笑话。”
沈清慎再莞尔不语。
黎宜今忽觉怪异,开口试着打破沉默:“……话说三哥未娶亲又是为何?”
沈清慎道:“行军打仗之人,随时把性命挂在刀上,况先立业后成家,怎能本末倒置?且我……亦未遇良人。”
“抱负与真心其实是可以兼美的。祝三哥能早日找到长相厮守的女子。一个就够了,切莫再多。”黎宜今冷笑。
沈清慎恍若未闻,仍旧笑:“定要是个温柔可人的女子,性子不可像黎表弟这般,哈哈哈哈哈。”
黎宜今了无生趣地瞪一眼他,起身甩甩衣袖就要走。
沈清慎忙问:“你要到哪里去?”
黎宜今面无表情:“自个找点东西吃去,三哥这顿苦瓜宴,怕是无福消受。”
沈清慎忍住笑,拦下她,让小二再上四道菜。有莲子鸡,山药酥肉,水晶丸子,青笋煳猪肘子。
沈清慎给她夹了满满一碗肉,才说道:“其实,大哥是个可怜人。”
“何以如是说?”黎宜今正愁得没地方下嘴去吃,听了这话,问道。
沈清慎难得整肃,静静地说道:“我,二哥,四弟,五弟都可以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却不行。”
黎宜今闷闷地吃着,闷闷地听着,表情同样闷闷的,好似触及到了令人无法呼吸的语言。
“我和二哥都喜欢沙场,跟我们一样的大哥又何尝不喜欢驰骋沙场的快意?谁又想去欣羡昭京那些勾心斗角的位置?朝堂权谋,人情往来都不是我们三兄弟想要的,只是偏偏大哥没得选择,沈家需要他。”沈清慎眼里是深深的悲悯,对沈清言的悲悯。“你不知道,在西砚的大哥就是一只锐利的猎鹰,英毅果敢,擅长领军作战,常常统军应敌,极为神勇。如今猎鹰回笼,实属遗憾。”此时的沈清慎少见地没有跋扈之气。
黎宜今不屑道:“既然如此,就不应该召他回来。你们昭京的沈家,不还有个四爷吗?”
沈清慎看了一眼她,想说点什么,张口又闭住。黎宜今就不耐,踩了他一脚,他才说道:“四弟……有些优柔寡断,我父亲和大伯担忧他撑不起大局,所以拾掇着逼大哥回来。可以说大哥为了沈家,忘记了自己。”
黎宜今夹着的笋片落进了碗里。
沈清慎没顾及她的诧异,继续道:“就是如此,我敬仰大哥。他回来了,无法为他分担更多,那就只能不让我身边的人误解他,所以表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