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嬛韶光(55)
及至晌午,锦秋仍在山间清溪旁坐着不愿走。
倚云拿出早上带出来的粽子递给锦秋道:“小姐,日头上来了,山里热,大家都下山去了。”
锦秋看了看粽子,好像是饿了呢,夏日里吃个冰凉软糯的粽子多么惬意。
锦秋找了一块平整的大石,脱了鞋袜,坐在溪边,任由冰凉清澈的溪水滑过她的脚边,慢慢地吃着粽子。
纪飞辛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副小女儿天真烂漫的样子,回头问周逸川道:“哎,那首诗怎么说来着?”
周逸川本想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但看了纪飞辛一眼,出口就成了:“最喜小儿亡赖,溪头卧剥莲蓬。”
纪飞辛大笑着朝锦秋走去,朗声笑道:“最喜吾儿亡赖,溪头卧剥莲蓬。”
周逸川:……
锦秋闻言惊喜地回头道:“爹,您的学问益发好了。”
又扭头朝周逸川问道:“你们怎么走到这来了?”
周逸川不说话,朝纪飞辛使眼色。
纪飞辛也不避讳,举起手给锦秋看,两只手腕上数不清戴了多少五色缕。
锦秋狐疑地看向周逸川,安清的女人都盲了吗?一个是中年大叔,一个是翩翩少年,……
锦秋实在疑惑极了,也顾不上穿鞋,赤着脚跑到周逸川身边看他的手腕,空荡荡的。
纪飞辛斥道:“你这丫头!仔细扎了脚。站在这里别动!”
说罢亲自去拿了鞋袜来。
锦秋吐了吐舌头,扶着周逸川的肩头,默默穿好。
锦秋仍是不解:“爹,您买这么多五色缕作什么?”
纪飞辛好气又好笑,坐到锦秋刚刚的那块大石头上,也依样脱了鞋袜,临溪濯足,舒服得眯了眯眼,索性枕着双手仰面躺在地上,才慢悠悠回道:“傻闺女,你爹又帅又有银子,自然扑上来的人多。”
锦秋还是不信,跑到纪飞辛面前细细打量,这半年窝在学院里,没有风吹日晒,没有枕戈待旦,气色确实好了不少,再加上纪飞辛本身五官端正,又因常年习武,身形健硕,男性的力量感和安全感,在整个安清,不,即便在京城,也难有人能与之媲美的。
可周逸川为什么会一条都没有呢?
纪飞辛对这些玩意并不上心,调整了一下姿势,睁眼瞧着锦秋道:“站在这里不要动,帮我挡着阳光。”
锦秋撇撇嘴坐在纪飞辛身旁道:“爹,您有没有中意的?”
纪飞辛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懒懒地回道:“府里只有你一个,我都嫌烦了。让我过几年清静日子吧。”
其实锦秋有很多事想知道,比如,纪飞辛想不想再生个儿子,若是有儿子,他就可以留在辽东驻守,往后纪家就是北方的门户;纪飞辛不续弦,是因为忘不了母亲,还是因为怕锦秋受委屈;……
可是,很多事是没必要追根究底的,哪怕是至亲之人。
锦秋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掏出上午勉强编好的一条五色缕,系在了周逸川手腕上。
倚云只备了锦秋的点心,此时又来了两人,却是不够的了。
纪飞辛也不在意,卷起裤脚就要下河摸鱼,准备在山里烤鱼吃。
周逸川随身带了水果,民间说“端午吃个杏,到老不害病。”,“端午吃个桃,到老不用愁。”
大家便清扫出一块空地来,边吃边聊。
锦秋想了许久办女校的事,便问纪飞辛道:“爹,您在书院学得如何了,何时能开个书院呢?”
纪飞辛:……
锦秋又蛊惑道:“我最近得了个主意,您听听看。”
纪飞辛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继续。
锦秋才接着道:“安清的女子大多在家中相夫教子,侍奉公婆,身无一技之长,倘若有一日丈夫变了心,或是丈夫遭遇了不幸,那么整个家就撑不下去了,男孩子在街边闲晃,成了地痞无赖,女孩子被卖了做丫头。”
纪飞辛咽下一块绿豆糕问道:“你想教妇人织布?”
锦秋点点头,解释道:“夫妇本是一体,妇人多一项技艺,男人少一点负担,相信还是有不少人愿意的,我们做好解释宣传,想来能长长久久地造福一方。”
纪飞辛点了点头道:“你想得很好,当年你娘看到北地的孩子们,也是想到办学的。只是现下我的地位有些尴尬,本就战功太盛,若是再办学,恐有结党之嫌,待我先上个折子罢。”
周逸川惊疑地看了纪飞辛一眼,见他仍是一派轻松,忽地觉得纪家很是不简单,他在纪府就没有听过他父女谈论政事,即便在四周空旷的山林里,也是点到即止。急流勇退,谨言慎行,豁达有之,更多的恐怕还是智慧。
锦秋拈起一块鱼肉道:“爹,若是我做成了这事,陛下会不会封个女侯爷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