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佳辞(155)
“是我的错。我在部队,因为纪律的问题吃了不少苦。我把自己的人生,转嫁到了她身上。”
傅佳辞和别的孩子正好相反,她到了青春期,整个人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变得格外听话。
她从没在学习上让人担心,也没发生过早恋这种事。
现在想来,那些年,她都在隐忍。
她一直隐忍,只是为了最后的毁灭。
在这间卧室,江岷也没找到太多线索。
“你说小辞借住在你家里,是什么原因?”
江岷知道傅正青误会了。
“是我家正好有房子出租。我是津州大学的学生,傅佳辞在津州拍杂志广告,她性格很好,我…我们都很喜欢她。”
这一番话,回答了很多傅正青没有问出口的问题。
江岷这一路听来,所有人都以为傅佳辞会误入歧途,身为父亲的傅正青,自然也有这样的疑虑。
“傅佳辞很聪明,很上进,她提起过家里,因为害怕你生气,不敢回来。”
傅正青的背忽然有些佝偻。
这明明是他的家,他却局促了起来。
“当初她打电话给我,决绝地说离家出走,我也生气,想着不找她了,后来再找她,就晚了。”
傅佳辞很狡猾,她总有办法让别人找不到。
傅正青后悔地说,“我也是…为什么就不能让她留长头发呢。”
在之前和门卫大爷的闲聊中,江岷了解了傅正青的经历。
二十几年前,傅正青只是暂时驻扎在这里,但因为犯了一些纪律上的错,被取消了调回去的资格。
他对傅佳辞格外严格,一丝不苟的不容许她犯半点错,只怕她和自己一样,一辈子留在这个边陲之地。
许多事没有谁对谁错,只是人永远无法站在另一个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当站到对方视角的时候,意味着必须面对自己身上的缺陷。
江岷给傅正青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如果她回来,请立刻告诉我。”
离开傅正青家,江岷没有立马离开岷江。
他在不远处的宾馆定了间房。
晚上,他去楼下的餐馆吃了一碗饺子,然后打听到了当年江骅基地的具体位置。
当年江骅参与的项目是重点项目,后来江骅被调走后,因为一些别因素,整个基地被转移到别的城市。
第二天一大早,江岷就来到了基地旧址。
基地被一片芦苇荡包围,周围荒无人烟。
这里已经被废弃许久。
几栋破转楼中央,有一个篮球场。
江岷绕了一圈,找到一扇残破的砖墙,翻了进去。
他沿着空荡的楼梯,爬到房顶。
岷江没有高楼,五层楼,是最高的地方。
那条被江骅怀念一生、也曾出现在傅佳辞梦里的河流,就在他眼底。
这里的土地也是黑的,草也是黑的,只有那条江,清冽宽广,连接着远方淡青色的天,是这里唯一的白色。
那就是岷江。
江岷点了根烟,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那条江,他的脑海放空。
过去很多的事情,瞬间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时间在走,那条河,一如既往地向北流去。
随着它坚定不移地流淌,江岷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慢慢变得完整。
他不是他的父亲,却是他生命的某种延续。
他是家庭的受害者,同时也是加害人。
秦瑗的一辈子,就这样耗在了他们父子身上。
他不想成为江骅那样不负责任的人。
江岷拨通了陈执的电话,电话那头陈执快急死了,“你妈昨天晚上输液反应,差点…你到底在哪里?”
“你别着急。”江岷慢慢地说,“我后天回去。”
这通电话,陈执发现,江岷有一点变化。
他听起来,比以前稳重了…
不。
他只是变回最开始那样。
无坚不摧,又不近人情。
这才是真正的江岷。
结束和陈执的通话,江岷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傅佳辞和张芙荣在火车上认识的。
她们住上下铺,傅佳辞住在下铺,张芙荣总从上铺跑下来,坐到她旁边和她聊天。
张芙荣问她:“你去平沿做什么?”
平沿是这趟车的终点。
傅佳辞也不清楚自己去做什么,便说,“旅游。”
她警惕性很强,没有让张芙荣从她这里打探到更多信息,反问:“你呢?一个人去做什么?”
张芙荣是个中年女人,四十岁的样子,皮肤很糙,眼尾皱纹由其深。
两天前,他们一起上到这趟车,张芙荣就很大声地喊乘务员给她提供拖鞋。
乘务员说不提供拖鞋,张芙荣抱怨了声,但并没有为难乘务员。
她看上去也不像是个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