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似水,婉如歌(72)
豆儿扭头看姐姐和宫人们都捂嘴笑,自己却不明白什么意思,挤着一会儿鼻子,抬了头:“什么意思啊?”
“说你光长心眼不长个儿,还爱斤斤计较!”廊下元大娘用力掸着衣裙回。
“我……我哪有!”女童立地挺腰。
“哎呦,我的小豆子,真越来越可爱了!瞧这胖乎乎的小黑脸儿!”二姐就势扭了一把,“以后别叫姜菽了,叫姜黑豆吧,不,叫姜铁豆儿……”
晨起的宫人听见热闹,早一个个探头探脑,这时俯仰而出,顾不得挽头发、穿衣裙,甚至有的只画了一半儿的眉毛。
“阿姐坏,坏阿姐!臭阿姐!等你们老了,等你们……比我还矮!”小孩子囔囔众人,架起膀子气呼呼地指,却又被好些人抹了一把脸蛋。
娟儿去拉弯腰的莹儿。“阿姐,别笑了,帮我画眉吧。”
“呃,好好……”莹儿揉肚子。
小院欢闹,整个皇城更是欢腾。
不算朝廷喜获天师这般高人;亦不加契丹顽固分子均被李楷固剪除;就是皇帝顺利归返京这件事,也值得大肆庆祝一番。皇帝心气也高,不仅宴请朝中大小官员,并且放言凡当日无差宫人皆可前往一观。
是日,通天宫内人声鼎沸火树灼灼。
热流滚滚而上,殿顶彩画壮丽炫目,内舍人多看了一会儿,忽觉藻井所绘盛放花卉开始转动起来,忙顺了十围巨柱下;入了座,侍女帮她整理裙尾,正要端杯,案边忽跪下一人。
“二姐。”莹儿叫着站了起来。
对方不应,只向后一个眼色。她一扭头,见几名自家宫人,踌躇一会儿,不舍地离开了席座。
“胡天师要走,说回山修炼。”二娘斟着酒道。内舍人眼角窥去,见她嘴皮几乎不动,又听闻:“刚他拉张易之去后面被阿姐听见了,让我立即来禀。”
环视周遭,内舍人端杯贴近了嘴唇。“又一个‘神仙’想走……张易之怎么说?”
“遮挽,不果。”那边头微低,声音传来。
“好个一样坚决……”内舍人鼻中一哼,抬手饮尽,杯子磕案,扭头去:“禀之公主。”
“喏。”一礼,那人疾走而去。
不一会儿,莹儿转了回来。
“出事了吗?”
上官伸掌遮住侍女斟酒的杯子。高处公主现身,搀扶皇帝从帘后出,殿内哗声顿消,远近齐声向上问礼。
“坐坐,莫要拘束!”女皇压手,又大笑道:“今日同乐,开怀畅饮,不醉不休!”
皇帝给宫宴定了基调,满堂轻松,欢笑谢恩。
歌舞一起,无人劝酒,自下三杯。
对于张氏兄弟,上官有一点是服气的。
他们年龄与太子相近,精力却要好太多。归来不过三日,除了女皇喜色盖过倦色,随驾之人多少都有些乏累,如太子一般多笑寡言;而二张日日在圣人身边,俗话伴君如伴虎,自然要打十二分精神,却依然做到如胡道人般驻颜有术,不改颜色。
由此看,一天不停功、刀枪不离手的叫练家子;靠颜上位的,护理好吃饭家伙才叫尽职敬业。
内舍人想着,暗暗投去敬佩目光。莹儿有事萦怀,又不得问,见舍人一直盯看两位“卫玠”,自己也跟着瞧去。
殿内像她俩的并不少,好些蛾眉都假意歌舞,伺机瞧绝世美男。不过,好在那兄弟也愿意被人看,一时各得所需。
皇帝下顾一周,向胡道士笑:“天师,今日之宴比三阳宫如何?”
道士正沉思,忽被叫,一时恍惚,干瞪着眼睛。
“今日席会有一多半是为天师而办呢!目睹天师真容,好些人都说见了真神呢!”张昌宗主动接了话。
道士少不得起身谢恩,又说了些谦辞。虽然暂时遮了过去,胡天师心不在焉,却在人心里。
“胡道……师,”公主囫囵给他起了个新称呼,“我听说许逊飞升的游帷观被您重修了!星夜兴工,至晓则止,人皆叹宝殿雄严,非人力能为。此为流言尔?”
“皆据实。”
“哦?”公主做了一个夸张的吃惊,继而睁大眼问:“那您真是一夜重立一观,能驱使鬼神的得道天师喽?”
胡道士捋须,望他处,不与她纠缠。
“贵主就爱玩笑,天师之名为圣人亲赐,在座皆明鉴。”张易之笑。
“那是,那是,这么多双眼睛,怎会走眼……”太平笑得开心,又向胡道士点头道:“哎呀,厉害呀,真是厉害呀!又会炼丹,又能祈雨,还会盖房,真有本事!”
公主夸奖自己,胡道士却难受用。加之对方,左一眼右一眼捋自己,搞得他浑身不舒服,想了想,干脆闭上眼。
“要是天师早来,哪还用什么薛师呢,还要费时费力……用一年才重修这通天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