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似水,婉如歌(56)
莹儿却只盯着怀里的花,笑得满足。
“都划破了……”花儿见几道红柳子,替她心疼。
“没事……”那人傻笑几声,忽然抱来,“花儿,谢谢你!”
“呃,又谢,怪见外的……”
“走!”
两个姑娘手牵手向回跑去,百合花上下舞动,橘红的光铺满了大地……
第32章 味道(下)
宁看拉屎,不看打架。
上官婉儿两个都不想看。
“圣人的饮食复旧吧,她不能再继续吃素了……”
“吃素是她自己的决定,是对神的诚意。你是要她背叛信仰,还是带头违背亲下的禁令?”
“我说了很多次了,慢性病是一种持续的损耗,这样下去圣人会越来越虚弱!”
“我也再告诉你一次,不行!”张易之迫近一步,“你不要陷圣人于不仁不义,妨碍她登仙大业!”
两人剑拔弩张,渐忘了旁人的存在。
“哼!什么仙?佛祖还是你信的天尊?” 杨元禧嗤笑,那对面的脸果然一阵颤动。“年号改了‘久视’,‘金轮’这个尊号也弃了,那既信了道,就该道家来,老子不吃肉,还是你不吃?”
“一派胡言!”张易之摔了袖,顿一下,回脸道:“你别忘了禁屠令!此令大周上下已行八年!”
杨元禧又笑:“早就该解了!设立之初便逢江淮大旱,百姓见牛羊鱼虾不敢食而只能等死。如今又是大旱,饿殍遍野为你所期?”
“你、你妄议朝政!”
“我既在朝中,自然记着百姓疾苦。”
“哼,搭梯摘月,猪鼻插葱!当自己是谁,不过一五品尚食奉御……”
杨元禧顿时红了脸,连连指点,“我、我我……好!你也知我是尚食奉御,那圣人的膳食就该听我的!”
“做梦!圣人已下旨,膳食由我们兄弟负责!”
那人忽然笑了,背起手围着张易之踱起步来,一番上下打量后道:“哎呦,你们兄弟管太多也太忙了点。今朝设宴吹笙,明日作诗著书,后儿求仙问道,白天忙了晚上忙……不得了,不得了啊——”
一个笑如春风,一个冰霜覆面,两厢都暗暗肌肉发力。
“胃口再大,也得看自己吃不吃得下。求雨的事都敢接,可雨呢?”那人乘胜追击,挑眉相诘:“多少天了,在哪儿呢?我怎么一滴也没瞧见呢?”
玉色渐变酱紫,“吱吱”从张易之齿间发了出来。
“用禁令吓唬人,自己知不知欺君才是大罪!” 杨元禧踱步继续瞥着,“也不知真懂假懂……历代祭祀都用牺牲,此为常识!某些人为了讨好,偏给神仙也吃素,能求到雨才怪!”
“你!”
殿内两声惊呼。
“我自幼饱览群书,医道二术扎实……”张易之挥拳。杨元禧还击还嘴:“我高门杨氏,家学深厚!”
“五品裨官……”
“你个田舍汉!”
他后悔了——为什么咬他!
他后悔也了——拳头不到就该抽刀,干嘛用脚。
领口散了,头巾歪掉……左右宫人如拔河般向两边分拽……
“不能再听了,已听了太多的废话。”内舍人转了身,又告诉自己已是晚膳的时间,她该回去吃饭了。
秋葵送了嘴边,齿门却迟迟不开。
与旁人对张杨二人失仪鄙薄不同,上官对那两只“斗鸡”生了些许羡慕。
世人皆道女相国陆海潘江,上官一门青出于蓝。她自己却揣着不安,并被深深困扰。别人看不见,自己清楚:自己的文辞存在限制,它们从来只有“手”这一个出口,真正的“口”反而成了关卡,尤其需要与人挑牙料唇之时。
为何用“嘴”就不行了呢?
今日,若自己是争论一方,当如何?面对别人诘问,自己该回答祖上荣耀还是全靠自己日旰忘食?设想来,那般紧急情形估计又是脑中一团浆糊,败得一塌糊涂……
蒸秋葵的盐放多了,前一口遗下满口苦涩。
莹儿坐旁边,见舍人端着筷子多时不动,呫嚅说:“很难吃吗……”
上官回神过来,见乌黑的眼眶里满满的小心翼翼,慌忙摆头,吞了菜又扒两大口饭。经过那夜,她想了许多,但贺娄的话最为刻骨。这世上还有许多人需要她,她必须坚强,要像当年给母亲希望一样,给他们以希望。
囫囵咽下饭,再抬手又在空中停了,她抽动两下鼻子,问:“什么味道啊……好像花香,你闻到了吗?”
小侍女不答还跑掉了。转眼,一团炫目的白跳耀眼前,后面闪着两排小白牙。
“送给您!就是…不知您喜欢不喜欢……”
“哪来的?”上官向她笑,抬手点触白色卷曲的花瓣和碧青的花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