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蜥蜴先生(33)
尚小月避开了老师的目光,小声说道,“父亲说我,没有找到自己的音乐。我……我就想学一点,学半夏的那种技巧。”
赵芷兰看着眼前的学生,思索了片刻,慎重地斟酌着语句,“小月,老柴的这首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你听过哪些版本?”
尚小月微微一愣,掰着手指道,“海菲兹的,奥伊斯特拉赫的,米尔斯坦,哈恩……基本有名的音乐家的,我应该全都听过了。”
“那其中,你最喜欢谁的风格呢?”
“嗯,”尚小月想了想,“海菲兹是炫技派的极端,奥伊斯特拉赫基本是抒情路线的顶峰。他们都是大师,大家对这两种风格也各有褒贬,我说不好谁好谁坏。”
“你错了,小月。”赵芷兰摇摇头,“你今天回去,可以冷静地再听一听这二位的作品。海菲兹不仅仅是炫技,曲子里更有着他的孤峰冷傲。奥胖也不只有着一味的抒情,这俩位的演奏之所以能被称作‘极端’,乃是因为他们有着属于自己的格局,用自己对于音乐的独特理解,站上了自己风格的顶端。”
尚小月一开不明白老师和自己说这些的用意,听到这里耳边如同惊雷炸响,呆呆地立住了,双目里慢慢重新有了光,“属于……自己的音乐格局?”
“小月啊,”赵芷兰叹了口气,语气里多了几分感慨,“老师有时候看见那些关于柴小协的音乐评论。他们提到演奏家的时候,时常会在演奏家的前面冠以性别。‘女’小提琴家拉不了柴小协,‘女’小提琴家们抒情是够了,炫技和气势远远不足。这样的话,让我听起来很难受。”
她站起身,收起教案,伸手在尚小月的肩膀上拍了拍,“直到我教到了你这个孩子,你的技巧和气势时时让我惊叹。我就经常在想,将来或许会有一位女性小提琴家,让他们不能再发出这样以性别区分艺术的言论。”
在她说完这句话,离开教室关上门之后,安静的教室沉默了片刻,重新响起了金子一般明亮的琴声。
正巧从楼下路过的晏鹏抬起了头,站在转角处聆听片刻,苦笑着摇了摇头,“什么嘛,月亮依旧高挂在天空,永远也掉不进水沟里。倒是我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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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午饭的时候,潘雪梅和她聊起了尚小月,“班长这几天简直疯了,早上六点就起床直奔琴房去了。晚上熄灯前一刻才赶回来。这次选拔每个年段只选一个人,她大概拼了命也不想输给你。”
“嗯,我早上在琴房遇到她了。”
“对哦,我们半夏每天也起得早呐,”潘雪梅突然想起,自己这位看上去漫不经心的好友,其实也是常年如一日,每天第一波拿琴房钥匙的人,“果然天才都比我等凡人更努力啊,看来我也应该加油了。”
半夏就笑她,“那以后一起在琴房楼下集合。”
潘雪梅在食堂打了饭菜,顺便帮半夏多打了一碗排骨汤。
“明天就是系里的选拔赛了,你会不会紧张?”她把汤推到半夏面前,咬开自己的筷子,“夏啊,班长确实很强,但你也一点不差。我唯一担心的就是怕你上台的时候,能不能发挥出平时的水平。”
在潘雪梅心目中,自己的好友技术上是不输给任何人的。唯一的问题就是,半夏没有参加过什么大型比赛,舞台经验太少。
而那些包括班长尚小月在内的强手们,基本都是从音乐附小,附中一路升进来的学生,从小就被老师家长领着参加着国内外的各种比赛,舞台经验十分丰富。
“没事的,我不怕这个。”半夏没心没肺地顾着摆饭。
只是在口里轻轻念叨一句,“我参加过的表演也很多的嘛。”
那些地铁口,广场上,咖啡厅,酒吧……每一天每一个晚上,都进行着属于我自己的表演呢。
今天的她带了盒饭,她打开保温饭盒,将里面的饭菜摆到两人中间。
第一层是洗净的水果和蔬菜,第二层是香气诱人的牛肉咖喱,第三层是卧着一个煎蛋的白米饭。
还想多交代些的潘雪梅,在看到这些饭菜,特别是尝了一口咖喱的味道之后彻底惊呆了,“卧槽,半夏,你最近是经历了些什么?”
“我最近……”半夏坐直了脊背,用一本正经地口吻举起一根手指,“养了一只守宫。”
潘雪梅以为后面还有话,等了半天方才察觉她就准备只说这么一句。
“所以呢?所以你意思是,你养了一只守宫就能有这么好的生活了?”潘雪梅怒了,拿眼睛瞪她,“你想忽悠我入爬圈也不带这样忽悠的!”
半夏只是笑:“嘿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