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没有谱(126)
八月中,齐王驻军京畿,愣是让京都君臣没过好月夕。
每年都办的月夕宫宴今年是办不得了,李怀公瞧着天上那轮白玉盘,偏偏又起了团圆之意,于是驾临李怀己府邸。
荀将军的死对李怀公的打击很大,这意味着京都恶战无法避免。偏偏仗还没打,京都内已有唱衰的迹象,街头巷尾总有人讨论齐王远伐草原,征服瓦兹的功绩。
“二哥,朕该怎么办?”李怀公走到这般地步,对李怀己已无忌惮。毕竟,谁愿意接这个烂摊子?
李怀己望了望那轮满月,道:“陛下还有路可走。齐王打的是‘清君侧’的旗号,陛下只需把余虹推出去……”
“不!”李怀公打断他道,“太傅所谋之事皆是为朕,朕不能这般翻脸无情。”
李怀己觉得有些好笑,也顾不上尊卑了,他道:“陛下不忍对太傅翻脸无情,却忍心对皇后的娘家赶尽杀绝。”
李怀公静了许久,才道:“因为张家对朕有威胁,太傅没有。”
李怀己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不赞同他的话,还是觉得这个四弟一开始就做错了。
不知何处传来了钟声,李怀公神思恍惚间,以为自己听到了战鼓,他浑身一颤,待清醒过来时身上仍有一层冷汗。他忽地转身握住李怀己的手道:“二哥,齐王打的是“清君侧”的旗号,不是“伐无道”的旗号,他最多废了我,天下还是要姓李!我就二哥这么一个兄弟了,他只能扶持二哥。我传位于你,我传位于你……来日二哥登九五,切莫忘记继续铲除藩王和世家!”
他太急了,连“朕”都不称呼了。
李怀己苦笑一声,这九五至尊,他以前肖想过,如今却是没有心思了。他反手握住李怀公,说的却是:“陛下,这亡国之君的帽子,我戴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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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州军队快要到达京都西中门时,忽然步子一转。京都的守军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好不容易回归本位,定睛一看,他们去的方向俨然就是京郊皇陵。
“逆贼!你竟敢擅闯皇陵!”
陈清湛一笑,道:“宗庙我都烧过,皇陵有什么不敢闯的?”
他们来皇陵并不是为了烧杀抢掠,而是来找为先帝守灵的废太子。李怀己毕竟在京都内,拥他名不正言不顺,还有可能被新帝威胁。王皇后获罪之后,太子亦被废,倒是成全了今日之事。
八月十七,齐王拥先帝废太子为帝,驻军于京都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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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从未如此失序过,就连李怀公自己脑子都是蒙的。他还是低估了齐王,低估了恒州军的战力了。早知如此,他会缓缓削弱恒州的兵力,再将其一举拿下。
“陛下,不若先派人出城与齐王交涉,或许会有转机。”从齐王到逆贼再到齐王,也是可笑。
李怀公按着头道:“如此,谁人愿往?”
群臣面面相觑。据京都最近的传闻所说,先齐王薨逝与新帝和太傅脱不了干系。都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谁都担心齐王一怒之下斩了京都来使。
他们商议得没个结果,西门那边却传来了消息,齐王派了来使。那来使看起来就是个文弱书生,他只身一人立于城外,一支流矢就能置他于死地。
可此时无人敢伤他,他们怕他一死,齐王就会踏入京都。
李怀公忙命人开城门相迎,待那人站入朝堂时,才陆陆续续有人觉得他眼熟。
这不是国子监的学生吗?
来人是梁文远。他规规矩矩地给李怀公行了礼,便道:“陛下和诸位大人都是聪明人,眼下局势已定,京都守军抵挡不了恒州军,与其徒增伤亡,不若开城投降。”
“诶,你这小子!”
他们本以为这来使好歹会客气几句,那样还有商量的余地,却没想到他一张嘴就要他们开城投降。
“为何?”问的人是李怀公。
梁文远又向李怀公行了一礼,道:“陛下置京都百姓安危于不顾,岂非不仁?”
余虹气得胡子都在打颤:“照你这么说,齐王将战火从恒州烧到京都,岂不也是不仁?”
梁文远道:“齐王从恒州一路过来,走的皆是山丘荒地,没有攻任何城池。打的都是战场上的兵,没有杀过一个百姓。”
“他若真的仁义,就该答应徙藩。”余虹道。
梁文远大笑两声,道:“在下倒是想问问太傅,齐王若是答应徙藩,如今还有命吗?太傅当初从王殊桓属下口中得知,先齐王有一弟,便暗中与其联络,借他的手要了先齐王的命,太傅真是好手段啊!”
余虹神色略显慌张。此举虽能达成目的,但毕竟不光彩,是以朝堂上诸臣并不知晓,如今梁文远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分明是想让他晚节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