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没有谱(121)
她刚在廊下走过,有飘洒下来的雨水滴在侧脸,鬓角几缕发丝被沾湿,袅袅地贴在脸上,虽略显狼狈,但也生出几分娇媚来。可她看着他时,目光像承载了千言万语一般郑重。
陈清湛注视她良久,方道:“好。你在淮州好生待着,等我接你。”
陆微言轻嗯了一声,踢掉鞋袜,翻身便抱着自己的枕头滚到了里侧。
陈清湛看着她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地躺下,眉毛一挑:“你要睡在这儿?”
陆微言自觉地躺好,抬眼瞧他:“不然呢?”难不成自己是专程过来送个枕头?
陈清湛轻笑着摇摇头,二人都极力不去作伤别之态,但他们都明白,此番分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于是他去熄了烛火,在她身侧躺下,心想,今晚抱抱她也好。
他这么想,陆微言却不这么想。她从自己的被子里挪出来,趁着昏暗,悄摸摸地掀开了陈清湛的被角,蹭上前去抱他,把脸埋在他肩上,双手还十分不安分。
刚下雨的时候总归是有些闷的,身边的人还有意无意地加重屋里的闷热,实在难捱。陈清湛忍了又忍,终于捉住她的手,低声道:“年前在京都城外小院,我们是和离了的。”
“我反悔了,那不算。”陆微言一副蛮不讲理到底的样子。
陈清湛心中笑她,面上却一本正经道:“可就算是冬月初三成婚当日,我们也是约法三章了的。”
陆微言眨眼瞧他,继续耍赖:“有吗?我不记得了,不算。”
陈清湛还捉着陆微言的手,两人陷入一阵沉默。
陆微言又叹了一声,垂首道:“我是想,我这一去少说也要一两个月,有个念想也是好的。”
陈清湛转过身来搂上她的腰,在她眼尾一吻,低笑道:“要什么念想?”他握着她的手向前一推,手指滑入她指尖,便成了十指相扣。
而陆微言微微仰首去触他的唇,像是要把心中千万种不可说都辗转于唇齿之间。
窗外细雨绵绵,千丝万缕,有如今夜思绪。
他们从未吻得这般热切,浑身都在响应唇间的厮磨。于是衣衫轻柔地溜至肘间,凌乱于床榻之上。于是身上渐渐泛红,不知是由内而外的热,还是被触碰后不由自主的羞赧。
呼吸于交错间愈来愈快,陆微言已有几分失神,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身在何处,天地间仿佛就剩下了轻纱软帐,和帐中与自己紧密相拥的人。
恍惚间听陈清湛在她耳边,带着绵绵的喘息低声道:“既如此,不如留些风月云雨。”
不适和欢愉攀比着蓬勃滋生,身影同床帐糅合着摇曳浮沉,低吟与雨声交错着此消彼长。
守夜的侍女都是新来的,见陆微言迟迟不出来没了主意,就去叫醒了白薇。她们撑着伞,还未走至门前,便在淅沥雨声之中另外听到了一声从齿间溢出的嘤咛。
白薇骤然停下脚步,身后的两个小丫头撞了个踉跄,尚未喊出声就被白薇转身一手一个地捂住了嘴。
王府要收新人,自然是要年纪小些的好,从小培养更为忠心可靠。可这些小姑娘家总有些不知道的事,比如眼下这件。
白薇把她们带到远处,吩咐准备热水后才安下心来。她仰头看了看落雨不止的夜幕,忽觉这半年多,也不过弹指间。
陆微言眼睛都睁不开的时候才略有了几分悔意,悔的却是用晚的时候心中忧虑烦闷,没有多吃一些,不能报他以同样的力道。
太过分了,他可能根本就不痛。
偏偏陈清湛像是要印证她的猜想一般,撑起手臂看着她道:“困了?”
陆微言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尚未完全阖上眼,就感到腰间又覆上了微烫的指腹,那般熟悉的触感,让酥麻从腰间传遍周身。
陈清湛将她连带着被褥一同抱起,道:“换个房间睡吧。”
两人磨磨蹭蹭沐浴完毕,在正房干爽的床榻上躺下时,已是四更天了。陈清湛看着睡得正熟的陆微言,轻声一笑,忽又望着窗子一声长叹。
今夜先来招惹的人明明是她,最后睡不着的却是自己。
善战者不怒,可他不轻易发怒不代表不会怒,一想到新帝和父王的死脱不了干系,他就恨不得现在就冲到京都把李怀公扯下来。慈不掌兵,是以他虽能体会战火漫天哀鸿遍野的痛苦,但不会慈悲到不兴兵反抗。
只是,此战凶险之处异于往日,一旦兵败非但保不全己身,还会牵扯到诸多有干系的人。
早在荒漠中她拒不离去时,早在草原上同生共死的时,他便明白,不论前路凶吉,陆微言都会陪在他身边,他赶她走才是侮辱她。所以,即即便此战艰难,他也未曾说过让她离开暂避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