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自我修养+番外(5)
“你成日这般做戏,难道不觉得累吗?”
容卿有一瞬地愣怔。
李绩不等她说话,自己轻声笑了笑,忽然转头看向远处的朱红宫墙:“也是,在这深宫里长大的,又有几个是单纯无瑕的。”
被丢到这里的人,或丢掉良知,或丢掉性命,即便是小孩子,也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失去了童真和单纯,人总是会被迫变得成熟。
容卿好像听懂了李绩的话。
她父亲是汝阳王的次子,名唤卓启昭,卓启昭自出生后便一直身子虚弱,素有顽疾,后来娶的妻子倒是爽利健朗,夫妻两个感情甚笃,也度过了一段温馨甜蜜的日子,只是好景不长,卓启昭终究没抵抗了天命,留下妻子和一双儿女去了。
说来也奇怪,一直健康无灾的妻子连氏在卓启昭死后也害了大病,冥冥之中像是有人要拉她离开似的,连氏身子每况愈下,很快就失了生机,临死之前拉着容卿的小手,一直哭着说“对不起”。
皇姑母怜惜她父母双亡,便将她抱进了宫,大哥卓承榭则被大伯父卓启明放下膝下教养。
皇姑母本是一片好心,皇宫这样尊贵无比的地方,谁进来都沾染上荣光,被人捧到手心上,俯瞰那些卑微的人匍匐在尘埃里,她本想她过这样的生活。
事实却是,叫她看清了这世间最现实最混浊最狼狈的不堪。
她无忧无虑的童年就此葬送。
四哥说出这样
的话,是因为四哥也是这样吗?
容卿心中想着,却没有问出来。
“姑母说的话,四哥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我出来是因为别的事。”
不等李绩回话,她着急道:“听说四哥管着玉麟军的换防事宜,我大伯父家的大哥任右玉麟军左司阶,算了算日子,明日他就要到夹城那里轮值了,不知四哥可否让我们见一面?”
她又顿了一下:“或者,帮我带句话也好。”
李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冷然:“你想知道外朝的情况?”
容卿看了他片刻,不加掩饰地道:“祖父去后,家里已有很久没人来宫中看皇姑母了。”
她言至于此。
李绩了然地背过手去:“有些事,你问了,也毫无用处。”
他转身便走:“你现在不见卓家人是最好的。”
容卿心中一凛,见他就要走了,下意识拉住他手腕,手上力道没收,李绩竟真被她拽住了。
他低头看了看她拉着自己的手,冻得有些发红。
“四哥是不是知道什么?”容卿脸上的沉静终于崩塌,她焦急地看着他,未注意到自己的失礼。
李绩刚要说话,一眼瞥到后面青黛急匆匆赶过来,收回视线后,他慢慢将容卿的手拂开。
“与你无关。”
看到他转身的背影,容卿觉得心头浇灌了一盖凉水,一颗心正要慢慢沉下的时候,却见他又顿住步子。
李绩没回头,只是远远飘来了模糊不清的几个字。
“母后的话,我会考虑的。”
第3章 、皇后第三课。
掺着冰粒的冷风把他那句话吹得支离破碎,一股脑灌进了容卿的耳朵里,她不知道自己是听错了音,还是会错了意,混沌的心绪有那么一瞬的停滞。
她就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四哥的背影。
四哥这个人,她一直无法琢磨得透彻,像是一堵密不透风的高墙,她时而仰头看到越过墙头的一枝春色,却无法猜到对面究竟是盛放还是萧瑟。
身上忽地一暖,容卿回头,看到青黛正给她披斗篷,口中一下一下呵着热气,认真地给她系颈间的带子:“县主可要仔细自己的身子,这冰天雪地的,穿这么少出来怎么行呢?”
容卿知道她不指望自己回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再偏头去看前方的时候,李绩的影子早已经不见了,只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皑皑白雪和朱红宫墙。
她也不知自己在期望着什么。
容卿转身走了回去。
回去后卓闵君并没有多问什么,容卿继续吃未完的早膳时,卓闵君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双眼空洞无神,满怀心事。大殿中静谧无声,殿中侍候的人察觉气氛不对,连大气都不敢出,卓闵君在后宫二十二年,该有的威严还是有的,凤翔宫的侍女太监都怕她,自然没人去触霉头。
待容卿吃完,用手帕拭嘴的时候,卓闵君好像忽然从梦中惊醒一般,扭头深深地看着容卿,眼神从犹豫慢慢变成坚定。
“青黛,给县主梳妆。”她沉着声音道,语气不似平时那般温和,俨然是命令的口气。
青黛不敢怠慢,赶紧屈身应声,转身去寝殿中拿妆奁,容卿眼中惊诧,张了张口:“皇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