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归来时(131)
“咦。”她立马来了精神,“这是什么?”
桐舟见她感兴趣,正愁没人试用,颠颠地就跑来了,“是好东西!……”
他忙唾沫横飞地向观亭月解说着此床的用途,指导她怎样打开机关,怎样收放自如,又怎样调节长短高度。
后者倒也配合,仿佛鼓捣某个新玩具,口中不住地啧啧称奇。
燕山站在原地里,并没有走,也没有转身,依旧是背对着他们的。
而阿昭那时则隐晦地斜了一道视线悄然瞥来,只见观亭月在桐舟天花乱坠地掰扯中展开了床,饶有兴味地往上一躺。
此物两侧有把手,可以自己转动驱使轮子往前行。她倒玩得开心,从小院这头滚到那头,宛如身患绝症,一瘫不起的病人,至少瞧着,脑子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
“嘿嘿,没骗您吧?”桐舟跟在她后面跑,“我就说很好用,改明儿也让将军试一试。”
他这张嘴约莫是反着长的,刚得意完,那木床骤然毫无征兆地从中间裂开,“哐当”一声响,直接对半垮塌,送观亭月摔了个结实的屁股墩。
偏偏两头的车轱辘竟不停歇,惯性使然地还在南辕北辙地滚动着。
眼前的画面顿时有点逗乐了。
仿佛等得就是这般结果,阿昭终于心满意足地收回视线,仍旧翻他的兵书。
四周死寂片刻。
“桐——舟——!!!”
两个字吼得铿锵有力,直把栖息在梢头的鸟雀惊了个落荒而逃。
女孩子盘腿坐在地上气急败坏,只觉闪到了腰,一时无法当场跳起来暴揍他。
桐舟已经出于本能抱住了头,求生欲十足地撒腿开溜,动作非常之熟练。
观亭月更加咬牙切齿:“你搞什么!你是不是故意的?还跑!”
他吱哇乱叫地喊冤:“不是啊大小姐,我也不知晓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此前我玩一下午都没事儿的……”
阿昭掀过一页书,漫不经心地插刀说道:“兴许是因为大小姐你比较重吧。”
“喂——”观亭月头一转,作势要咬人,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从前方传来的,很轻很浅的一点笑。
那笑意仿佛是从鼻腔里挤出的,带着点莫可名状的味道,仔细辨别时,更像是含混的一个轻哼。
“诶,燕山,你刚刚是不是笑了?”她在后面不满道。
然而对方并没有搭理她,只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等等,你是在笑我吧?”观亭月不依不饶地追上去,“一定是!喂,你说清楚啊……”
少女在他身侧,探着头,转来转去地问。
那时的阳光比现在只多不少,仿佛一年间,连雨雪的天气都没有几回。
每晨醒来皆是花光满路的艳阳天。
旭日照见众生蓬勃,韶华如锦。
辗转雁字南归,可惜故人别来却不能无恙,是天上高悬月,水中镜花影。
*
在客栈的柜台前,观亭月本想结算昨日的食宿费用,奈何掌柜无论如何也不肯收。
“将军能在我们小店住,是小店的荣幸,哪儿还好意思再收您的钱?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的。”
她跟着对方打太极似的推了一遭,眼见掌柜甚至连前些天给的房钱也要退,当下也就只得不再多谈了。
观行云对此却是无所谓,“人家既然不收,那给我好了。正好去换把整齐点儿的扇子。”
比起不要脸,恐怕很少有人能望其项背。
观亭月无奈地看他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一手扔着碎银,吊儿郎当地上楼去了。
午后的大堂颇为清闲,没什么用饭的客人,躲在角落里的黑白猫找了个能晒太阳的地方,懒洋洋地打呵欠。
敏蓉正趴在桌上写她那本,有关观家祖宗十八代的传记,不时犯难地抓抓脑袋。
而双桥则蹲在一旁的椅子上,新奇地把玩镇纸,她现在处于瞧什么都来劲的状态,没过一会儿就要放进嘴里咬一咬。
“啊,这个不能吃!”
敏蓉拼力气敌不过她,抓着另一端与之较劲,既心疼自己的镇尺,又担心崩坏对方的牙。
双方堪堪势均力敌之际,观亭月伸出手来,轻描淡写地捞走了那块木头,顺道往双桥脑袋上打了一记,这才还给敏蓉。
“大小姐!”后者忙起身,给她倒了杯茶。
观亭月说了句谢谢,在对面坐下,“你在写什么?”
“在将今天发生的盛况写进我的《观家军见闻录》里面。”她激动地捏着笔一抚掌,倍感欣慰,“简直是能载入史册的一幕啊!我一定要让我的后人代代流传。”
观亭月:“……”
放过她吧,真心的。
“我眼下搬到了这家客栈来,以后就有时间多问您一些问题了!”敏蓉说来很感慨,“今日这城里的家家户户比过年还高兴,想不到能得此机缘,见到您本人……哎,可惜美中不足,您的几位兄长若也在的话,便真正是今生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