岷山雪落(39)
她心系他的身体,混混沌沌听见咳声,也稍稍清醒了几分,问道:“傅大哥,你将我护住,应当受到的撞击比我强得多,可有内伤?”
“我没有受伤。不仅如此,我从崖上坠落之前,左臂曾被陆懿鸣砍了一刀,伤口深可见骨。可我方才醒来,却发现伤口竟然愈合了,而且全身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
她弱弱地泛起一丝微笑,他的心却沉了下去。她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但是面色惨白,双手冰凉,正是失血过多之兆,他只怕是脏腑破裂,体内出血,那样神仙也难救。
然而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莫说找大夫,就是一个隐蔽的山洞,再走一两个时辰也不见得能找到。
他正苦无良策之时,忽然身旁的树丛里传出了一阵窸窣声。他捡起脚边的石头,起身喝到:“是谁!”
他话音刚落,那窸窣声立刻向远处蹿去,他发足急追,三两下便找到了声音的源头,他纵身跃入林中。只见一头两丈来长的黑蟒,正死死缠住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方才那窸窣声,正是孩子拼命扭动身体,做最后挣扎发出来的。
他立刻飞身上前,一手抓向蛇的七寸,一手擒住蛇的头部,内力一发,只听呲啦一声,那条长蛇被扯成了三段。那孩子痛叫一声滚落到一旁。
他这才细看,那孩子虽面容清秀,但头发枯黄散乱,且周身不着衣物,只用兽皮遮羞。他正心中嘀咕,这荒郊野岭,哪儿来的毛孩子?那孩子却就地起身,跑向那头死蛇,拿出一柄粗制的骨刀,划破蛇身,取出蛇胆。
这一串动作看的他一头雾水,他问孩子:“你是谁?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那孩子好像听不懂他的话,只瞪着两只眼睛在他和匀亭身上来回巡视。他又问道:“她受伤了,你知道哪里有地方可以让她休息吗?”一连比划了三四遍,孩子终于听懂了,他指了指前方,示意铮亭二人跟他一块儿走。
他见这孩子面相纯善,且匀亭的伤势不宜再拖延,便托起担架,跟在了那孩子的身后,一路向西行去。
他们又三弯四绕地走了大约四五里,期间傅铮暗暗称奇,这孩子形容孱弱,一见便是先天不足,可走起陡峭山路,又健步如飞,好似下肢发达,远胜于寻常孩童。但此刻,他除了顾匀亭也无心想别的事,便将心中好奇抛开,继续埋头赶路。
最终,二人停在一个水潭前,那孩子指了指水潭,示意铮亭同他一块跳下去。
傅铮心中恼怒,吼道:“她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如何能下水,你莫不是耍我!”
那孩儿被他吼得一愣,面露胆怯,忍住快要掉下的泪水,一头扎进水里,三两下就沉没不知踪迹。
顾匀亭扯出一丝微笑,看向傅铮:“傅大哥,你别同他计较,我看他水性奇佳,许是水潭底下别有洞天呢。不过,我大概没这个运气看到了。”正说着,她就哇的吐出一口血。
傅铮一看血色暗紫,心下拔凉,这正是内腑出血,回天无力之兆。他悲怆难当,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
他跪坐下地上,轻柔的握着她未折的左手,一路走来的风景,在他脑海如走马灯似的回放。从九龙河畔惊为天人的相遇,到数度经历险境,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历了这么多。
他沉痛地说道:“那日,你让我不要把行踪告诉容容,这实在有违我的本性,我本不该答应。可是只要想到是你说的,我便本能地不想反对。因为我知道,让我违背你的意愿,比让我违背我自己的准则还要难。亭儿,我这一生,从没想过会对另一个人如此顺从。”
匀亭听得泪似珠走,她多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此刻啊。她强挤一丝微笑,说道:“傅大哥,你要好好活着。无论如何,你要先去宝花庙,倘若焕之命大,他也会去那儿寻你的。如果见到了我爹,告诉他,来生我还要做他的女儿。你我…今生……”
话未说完,她眼色便渐渐涣散,呼吸越来越细,傅铮看着她渐渐灰白的小脸,大脑似有重锤轮过,恨不能自己也消散在天地间。
此时,水潭又涌起一阵涟漪。这一回,出来的是方才那孩子连同一位青年。青年一看顾匀亭这濒死之状,一个箭步上前,从怀中掏出一颗拳头大小的晶珠,放在顾匀亭头顶。傅铮觉得情况也不会更糟了,便任他施为。
只见丝丝寒气从那颗晶珠之中溢出,涌向顾匀亭。不多时,顾匀亭周身便冰寒无比。傅铮望向那青年,满面希冀,难道他能医好匀亭?
那青年对傅铮一拱手,便哇哇说起来,其言语同今日的河洛地区的方言有些相似,傅铮依稀听得出,他让自己带着匀亭一道进入水潭,下面有人能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