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雀(3)
片刻,程复道:“若是这样,也好。”
徐妙言见他神色似有心事,欲言又止,便主动问:“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什么?若是有话,直说也无妨。”
程复确实是有事要跟她说,沉思片刻,他才终于开口:“梁氏并非善类,即便有你那位继兄帮衬,一直这样下去,怕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他顿了顿,“你那继兄徐凌心思并不单纯。”
徐妙言听了,未多言,只道:“那程复哥哥有何见解?”
“妙言。”程复走近她一步,忽的就正色起来,“你不该一直寄人篱下,我也不该苟于这清合观内一直做个假道士,程徐两家本就是平白受冤,我们何以要像老鼠一样不见天日的生活?”
程复之前从未跟她说过这样的话,但徐妙言知道程复并非是一个甘心于现下的人。可突然跟她这样说,还是不免让她觉得突然。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程复继续说道:“我们现下其实有一个良机。”
徐妙言不解:“良机?”
“这个良机就是——”程复紧紧的盯着她,顿了顿,接着缓缓脱口而出一个徐妙言熟悉万分的名字:
“幽州节度使,谢玴。”
第2章 徐妙言怎么可能会忘记谢玴?……
倘若程复今日不跟她说起,或许徐妙言都不会再去想起谢玴。
突然听到这个名字,徐妙言下意识反问了一句:“他?”
程复点头,“你应该没有忘记这个人吧。”他顿了顿,接着又说了一句:“是襄娘早早就被订下的那个未婚夫婿。”
徐妙言当然记得。
谢玴出身贫寒,原只为市井一草芥。七年前机缘巧合投身她父亲门下,成了她父亲最得意的门生。虽然谢玴非王族世家之子,但因其品貌超凡脱俗,天资过人,十七岁便对事物有自己的独到见解而得她父亲参知政事徐巍的青眼,她父亲并没有因为谢玴的出身而对他偏见,反而想要一心扶持其官路仕途,甚至为谢玴与当时仅有十一岁的徐襄订下了亲事。
只不过,徐襄对谢玴并无什么情感,更谈不上喜欢,徐襄一直倾慕的事当时的太傅之子,和她青梅竹马的程复,所以谢玴即便再好,也比不上自小就同她一道长大的程复。
所以,每每谢玴要与徐襄相见,都是徐襄叫她扮作她的模样去的。
徐妙言回到徐府后并不被轻易的允许出门,徐巍和徐夫人也从未对外说起过有她,就算是于徐襄相处甚近的程复,之前也只知道徐襄有个妹妹,并未见过其人。谢玴对此更加不知。且她与徐襄样貌相似,谢玴之前从没怎么仔细接触徐襄,自然就分辨不了真假。
徐妙言怎么可能会忘记在那场祸事里唯独不受牵连的谢玴?
当年与徐家和程家有关的所有人皆受了牵连,唯有谢玴是个例外。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身份平庸平庸,为名门世家公子所鄙夷的谢玴会在朝夕之间成为德宁长公主失散在外多年的长子,幽州范阳谢氏家主谢荣老将军的嫡出亲孙。
因此,他在这场祸事里择的干干净净,且一步登天。与逆臣徐巍再也没有了半分的瓜葛。
“他现在已是幽州的节度使了?”这几年徐妙言并没有听到有关谢玴的事情,也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
程复颔首:“谢玴前年升任的幽州节度使,又有大长公主和范阳谢氏撑腰,过的倒是极为风光。”程复不由得哂笑,眼底浮现一丝讥讽,“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当年于他有恩的徐家呢?是不是还记得他的……”
程复突然打住,没继续说下去。须臾,他将眼中的情绪尽数敛去,对徐妙言道:“据消息说,他来了晋州。而且大长公主和张太后一向不对盘,朝堂后宫争锋相对。此次谢玴背着人悄悄来了晋州,定是要行什么秘密之事。”
此前,程复从没像今日这般跟她说这些,更别说有关谢玴的事情。今日他突然这样说,难免叫徐妙言觉得太过突然。
“程复哥哥。”徐妙言狐疑的看向程复,“你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
她不解的是,程复多数时间都待在这地处偏僻的清合观,外面这些事情,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程复背过身,走到屋檐下,抬头看着天上依旧纷飞的大雪,随即徐徐说道:“我父亲一生忠诚为国为君,最后却落得个莫须有的罪名。我怎么能让他一辈子就这样平白的蒙冤,让他死不瞑目?”
徐妙言看着寒风将雪吹落在他的肩头,今日的程复让她有些陌生。
不过转念一想,她也不是不知道程复究竟是个怎样的性子,怎样的人。
程复性情高洁,本就不是一个愿甘心不明不白苟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