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打灯+番外(45)
昭端宁坐在桌子边看着奏折,却发现床上一直昏睡着的人似乎不安地动了几下。
他抬眼看过去,奚悦的头在枕席上来回晃动着,像是睡得很不安稳。
想了一下,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了床边,撩开了床帐。
她侧着身子,紧紧皱着眉,仿佛睡得很沉,眼角却不停地流下泪来,那眼泪源源不断,只消片刻,便将枕席溻湿了一小片。
昭端宁看了一会,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被这滩眼泪浸泡着了,又酸又闷。
于是他屏息弯腰,想伸手轻轻揩去那行泪,这样几乎可以忽略的轻微触摸,却让看起来在沉睡的人敏感地颤抖了一下,猛地睁开了双眼。
奚悦一睁开眼就看到了俯身看着自己的昭端宁,他纤长的手指还停留在离她脸颊只有一寸的地方,一双染了墨一般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她。
奚悦的脸色还没恢复,白成一片,衬得那双睁大的眼睛黑森森的,里面还有着从梦里带出来的惶然恐惧,隔着一层快要溢出来的潋滟水雾,仿佛要直直的看到人心里去一般,让人看着,会觉得心里像被又细又韧的细丝层层缠绕住一样,难以喘息。
她就那样呆愣地看着远在梦里近在眼前的人,眼神深而复杂,毫不遮掩。
片刻后,她眼睫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大口喘息着,双眼慢慢聚焦在他脸上,眼眶里落下大颗大颗的眼泪。
☆、第 21 章
她就那样呆愣地看着远在梦里近在眼前的人,眼神深而复杂,毫不遮掩。
片刻后,她眼睫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大口喘息着,双眼慢慢聚焦在他脸上,眼眶里落下大颗大颗的眼泪。
像是一个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了一根稻草。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根失而复得的稻草,她当初釜底抽薪地抽走了它,现在上天又还给她了,哪怕只是根稻草,也够了。
哪怕一直不记得她也够了。
真的够了。
从前在轩边每活一日,日夜循环往复一遭,她都觉得像是服了一次毒。
漫长的昼夜是毒药,陌生的异乡是毒药,真切的噩梦是毒药,无法舍弃的回忆也是毒药。
混杂在一起,就是穿肠烂肚的剧毒。
那毒无孔不入,与她每滴血,每寸骨头融为一体。
让她一直痛苦,永远软弱,总是身不由己,常常心怀恨意。
那毒日夜不停地噬咬着她,从她的骨血到她的灵魂。直到她变得面目全非,变得麻木不仁,变成行尸走肉。
无法挣扎,无法自救,无法去死,无法解脱。
可直到今天,她觉得自己似乎找到解药了。
穿越了梦境,透过泪眼,近在眼前。
在梦里几乎要把她撕碎的痛苦喧嚣忽然就消弭无声了。
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迷失的自己。
困在荒野里,渺小又可怜。
昭端宁一时被她的眼神看得愣在原地,总觉得她这个眼神在浅层的恐惧下还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但他一时看不透,只觉得心口闷闷的,不太舒服。
两相沉默的对视了片刻,昭端宁拿出了自己的绢帕,放在了她手上,转身想接着坐回去。
可奚悦还没从那个梦里走出来,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看他转身要走,心里当即就慌乱起来,探着身子就扑向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她可能还想说些什么,可惜嗓子发紧,也没什么力气,昭端宁只能听到她像是呜咽般含糊发出一节短促的声音,声音里透着惶恐和眷恋,竟有点可怜。
昭端宁回身,再次看向她,奚悦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她像是被烫了一下一般,惶恐地垂下眼,赶紧撒了手。
但是她刚醒过来,浑身都没什么力气,这一撒手,失了依靠,整个身子都不受控制往前倒,眼看着就要从床上摔下去了。
昭端宁眼皮一跳,什么都没来得及想,人就条件反射地往前了一步,伸手接住了她。
于是奚悦没有从床上摔下去,反而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一个怀抱里。
这个突然又巧合的拥抱简直像雪中送炭。
一瞬间奚悦几乎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这个怀抱融化拍散了,刚逼着自己回笼一点点的理智顷刻间又尽数倒塌,化作青烟热雾将她笼罩住。
她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体温,也能闻到他身上的安神香的味道。
她也知道他是谁。
她更知道她现在应该立刻起身,再得体而又疏离地同他请罪,可灵魂和身体在靠近这个怀抱的时候就分离成了两半,不能受她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