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打灯+番外(38)
昭端宁一边牵着奚悦走向主位,一边漫不经心道:“都坐着吧。”
百官谢了礼,纷纷又坐回了原位。
奚悦刚在昭端宁的身边坐好,就接收到了席下无数道打量的目光,或好奇,或惊艳,或惊讶,都纷纷投向她。
所有的大臣们都想仔细看看这位远嫁而来的公主究竟是什么样,能让平日里跟个冰山一样的今上亲自牵着进了殿。
这一看,不得了,倒真真是个美人。
只是看着也不太爱笑,站在陛下身边,倒也不违和。
奚悦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对于他们的目光也不在意,她谁也没有看,坐定后就静静地垂下眼,安静地呆在昭端宁身边。
太后姗姗来迟后,宴席才正式开始,上了菜和酒以后,殿里就慢慢热闹了起来。
奚若给奚悦布菜的功夫一抬头,正好撞进一双盛满了桃花酒的双眼里,顿时就愣住了。
昭端文坐在首席上,穿的人模狗样的,毫不收敛地笑着朝她眨了眨眼,然后仰头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傻子似的。
奚若手里的筷子差点没握住,赶紧收回目光,没敢再看他。
太后喜静,这种场合她一直都不大习惯,陪着坐了一会,她便起身回宫到佛堂里抄佛经去了。
跪别了太后之后,席下坐着的百官也开始按着品级来给昭端宁敬酒。
第一位上来的,是雍俪的丞相。
出乎奚悦的预料,他竟然是个极年轻的男子,看着年纪似乎跟昭端文差不多,又或者比昭端文还要小几岁,只是相比起来他的气质木讷规矩了一些,即使穿了一身得体华贵的朝服,也掩不住他身上浓浓的书生气,一副端方守礼的样子。方才进殿时,他就是那几个没有盯着奚悦看的人之一。
堂堂雍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竟然是个看着几乎有些青涩的书生。
奚悦惊诧了一下,情不自禁地扭头看了昭端宁一眼,见他似乎不甚明显地叹了口气,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
过了一会,奚悦便明白昭端宁为何叹气了。
因为这个丞相根本就不是看着像个书生,他根本就是个酸书生!
奚悦都在好奇他是不是特意提前半年为这次除夕宫宴祝酒做了篇长赋。
只见他走上前,面色肃穆如同在祠堂拜见自家的列祖列宗一般动作端正严谨地行了个礼,再一弓腰合手,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起来。他语速极快,一看就是从小背了不少抑扬顿挫的酸书,字里行间起承转合,根本容不得别人插嘴。
三柱香的时间后,这位丞相的新春祝福从国泰民安说到了国计民生,仍旧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奚悦一下梦回当初自己跟着读书先生念书时那段苦不堪言的日子,她那时正是不安分的年纪,一心扑在舞刀弄剑之上,把字认全之后就再也不安于每日老老实实读书了,那些四书五经她真的是听不进去,简直每天都想把教书先生那张念催眠经一样的嘴堵上。
再想到方才昭端宁那个不甚明显的叹气,奚悦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又听了一柱香,丞相大人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昭端宁坐在原位,面无表情地垂着眼,看不出情绪来。
下面其他的大臣们也都静了下来,心里奔腾的,全是对丞相大人言之不尽的敬佩。
他们对于单独跟昭端宁交谈这件事完全是避之唯恐不及,每次一对上那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冷面陛下,该说的话都差不多要吓忘了,好不容易能说出几句,还不是结巴就是嘴瓢。
只有丞相,天天见了陛下,话多得跟不怕死一样。
平时三脚踹不出个屁来。
一到这时候,话是又臭又长,说的还溜。
怪不得人家当上了丞相呢。
这个得服。
终于,也许是看着自家皇兄越来越不耐烦了,昭端文从自己的坐席里起了身,上前一把揽住那位年轻丞相的脖子,笑道:“丞相大人,你这话忒多了,也得给别人留点时间啊,都想跟我皇兄说两句话呢,大过年的,来来来,咱俩到下面喝两杯。”
丞相一介文弱书生,被整天习武跑马的昭端文没轻没重的一肘子一搂,险些一口气背过去,他不得不停下了自己的长篇大论,缓了两口气,依旧不太识相道:“王爷稍等,臣的祝词还没同陛下说完。”
昭端文皮笑肉不笑地凑近他,咬牙低声道:“别说了,等真的说完了,你也完了。”
驴一样的丞相不听,觉得王爷这是在胡闹,还固执地作势要接着说,昭端文又慢悠悠道,“本来还想同丞相一块赏赏我前几日无意中得到的几本古籍呢,想着若是合了眼缘,今日就做个新年贺礼赠给丞相,没想到竟然可能会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