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打灯+番外(228)
丫鬟们熟练地围上来,要为孟逢熹梳发,却被明月拦下来了,“你们退下吧,东西放下就成。”
明月还要同两人年少时一样,给孟逢熹梳发,孟逢熹什么也没说,安安静静地在铜镜前坐好。
明月问也没问,下意识就给孟逢熹梳了未出嫁女子的发型,发簪首饰不要钱一般,往她头上试着戴。
孟逢熹在镜子里沉默地看着,只欲言又止地犹豫了一刻,就垂下眼默许了一切。
最后妆落发成,明月立在她身后,扶着她的肩膀,两人在铜镜中对视着。
镜中人细眉云鬓,发饰精细,眉眼清丽,美得像个虚影,像极了明月十年来不敢宣之于口不敢奢求的妄念般一场又一场的美梦。
明月看着镜子里楚楚动人的孟逢熹,蓦地就红了眼眶,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孟逢熹,哽声说:“十年了,我做梦都不敢想,还能像这样,跟小姐离得这么近,给小姐梳妆。”
“真像做梦一样。”
“怎么还能有这么好的事啊。”
“老天爷真的开眼了。”
孟逢熹一直不说话,沉默着回身,将人抱进怀里。
十年啊,实在太久太久了。
那无望而又自欺欺人的等待是真真切切地在心上划着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说什么,都好像没用,都苍白无力。
孟忠同明月一样,生怕一切是一场梦,夜里几乎没怎么睡,一大早就起来,拉着孟念上了周府,直到见到孟逢熹,才松下一口气。
一堆人在周府聚齐,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早膳。
晚上天实在黑,孟逢熹到这时候才发现周府里种满了梅花树,跟孟府一样。
满树满树的花在整夜未停的大雪中悄然盛开,好像在无声欢迎她的归来。
孟逢熹原本只是立在窗前看,但小家伙哭闹着要娘亲去雪地里玩,明月怕他会受寒,不带他去,他就又跑来抱孟逢熹的大腿,可怜巴巴地撒娇,“干娘~咱们去玩~豪不豪~”
孟逢熹心都化成水了,为难地看向明月,小家伙也倚着孟逢熹的腿,眼巴巴地看着她。
明月被这两双眼睛盯得没办法,只能拉着脸答应下来。
下一刻,荷荷扯着孟逢熹的手,叫喊着扑开屋里厚厚的棉帘,往雪地里冲。
明月跟在她们身后,立在廊下,看着孟逢熹陪小家伙玩。
过了一会,屋里的周风书,孟忠,孟念也都出来了,站在明月身边。
周风书注意着明月的神情,抬手揽住她的腰,轻轻拍了拍,明月偏头,倚靠在他肩膀上,伸手抹了把眼角。
荷荷在地上疯了一会,就颠颠地跑过来拉孟念的手,抬手指着高大的梅花树,“哥哥~花花~”
孟念给他撇了枝红梅。
小家伙立刻如获至宝般接过来,往在庭院中慢慢散步的孟逢熹那边冲过去,“干娘——!干娘——!”
孟逢熹闻声回头,担心他摔倒,赶紧快步迎上来。
差几步远的时候,孟逢熹蹲下身伸出手,把炮仗一般冲过来的荷荷稳稳接在怀里。
荷荷快玩疯了,脸蛋冻得通红,浑身却是热乎乎的,散着暖烘烘的奶香味,他在孟逢熹怀里仰头,举着那支红梅,“花花给干娘戴~”
孟逢熹笑起来,低下头,任小家伙踮着脚动作笨拙地把那支花插在她发髻上。
插完,孟逢熹一抬头,小家伙就捂嘴咯咯笑起来,“干娘好漂亮呀!”
孟逢熹揉揉他的脸,“荷荷嘴可真甜呐,早起吃了多少糖呀?”
小家伙居然害羞了,欲语还休地挣开孟逢熹的怀抱,到一边玩去了。
廊下的众人爆发出笑声来。
孟逢熹也笑,她站起身,一脸慈爱地看着雪中撒泼打滚的荷荷,并不知道有个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静立在黑暗沉寂的高处,也在看着她。
看着她半束半垂的未嫁女子的发型,看着她发间的红梅,看着她鲜活的笑容。
彼时大雪纷飞,天气寒冷,但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欢愉和热闹的气息。
年关将至,人世间最盛大的庆典要拉开序幕了。
在那一刻,十年来折磨着这些人的痛苦暂时偃旗息鼓,好像每个人都感到久违的快乐,露出真心的笑容。
甚至高台上那个贪婪的窥视者也在孟逢熹的笑容里获得了片刻短暂而又纯粹的欢乐。
痛苦,伤痕,眼泪,噩梦,都可以先放下,这一刻谁都是幸福的。
苦海里浮沉太久的人,太难解脱,又很容易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