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打灯+番外(226)
孟逢熹愕然,又下意识扭头去看明月身旁的男子,家仆有眼力劲地把手里的灯提高,才让她终于看清男子的脸,生得倒也端正,五官清秀,脸圆圆的,确实有些眼熟。
周风书朝她腼腆地笑笑,“孟小姐应该不记得我了,小时候明月常常拉着您来我家买首饰的。”
孟逢熹在他这个笑容里回忆起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但她小时候向来对首饰之类的不太感兴趣,每次去都是被明月硬拉着去的,对那家首饰铺也只有一点残存不多的模糊印象。
但是明月小时候有多爱首饰,她是知道的,没想到明月一生的缘分居然从那时就开始了,这件事让她觉得挺有意思,于是她也笑起来,刚张嘴要说什么,却忽然觉得背后似乎有些异样,有种被窥视的感觉,转瞬即逝,快得让她抓不住。
她猛然顿住脚步,回首往身后看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苏轼《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
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
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
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
怡然敬父执,问我来何方。
问答乃未已,儿女罗酒浆。
夜雨翦春韭,新炊间黄粱。
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
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杜甫《赠卫八处士》
☆、第 102 章
她猛然顿住脚步,回首往身后看过去。
长长的路上只有他们一行人,天色暗得只有家仆提灯照亮的一片地方能看到纷飞的雪花。
远处的亭台楼阁,高墙深院,都掩在雪夜里。
什么都没有,方才的异样仿佛是错觉。
孟逢熹的动作太突然,明月挽着她胳膊的手收紧,“怎么了小姐?”
孟逢熹回头,看到身边的夫妻二人都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她摇摇头,“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孟府隔壁的楼阁上,昭端宁立在窗前,没有点灯,在漆黑的天色里目送着那一片灯火消失在大雪里。
明月住得确实近,一条巷子走到尽头,再转个弯,就是周府的大门了。
明月把孩子扔给了周风书,自己去跟孟逢熹睡客房了,周家的生意这些年应当做得不错,宅院整治得极好,孟逢熹看几眼,就知道明月嫁人后没受什么苦,也放下心来。
两人并肩躺在被窝里,明月拉着孟逢熹的手,“小姐,我不敢睡,我特别怕明天醒过来,会发现一切都是一场梦。”
孟逢熹:“我陪着你。”
明月侧身过来抱住她,“小姐这些年过得好么?”
不等孟逢熹回答,她又自答,“抱歉,小姐,我说错话了,怎么会过得好呢?”
孟逢熹任她抱着,“那明月这些年呢?”
明月听着她的话,有些失神,默然了片刻,下了勇气般,不答反问,“小姐还记得当年的那个赵公子吗?”
孟逢熹呼吸一顿,脸上却平静,“怎么了?”
“自从你一去不回后,我活得一直很痛苦,每天都做噩梦,跟忠伯相依为命,直到五年后,新皇即位。”
说到这里,明月呼吸急促起来,带着哭腔抱紧她,“登基那天,陛下就把当年陷害将军的事查清楚了,听说人是他亲手在朝堂上抓的,那些同党,统统都抓了起来,一天一个,当街凌迟处死,整整一个月,我跟忠伯每天都要去看,看得痛快极了,那是我生不如死的五年来最痛快的日子了。”
“后来陛下就来找我和忠伯了,我才知道……我才知道……”
“陛下原来就是当年的赵公子。”
明月的手收紧,攥得孟逢熹手掌生疼,她在明月愈发紧的怀抱里,轻轻地闭上了眼,半晌后才道,“是么?”
明月说得激动,没注意到她异样的平静,“是啊,我当时觉得讽刺极了,跟忠伯几乎发了疯,恨不得扑上去打他骂他,咬他的肉,喝他的血。”
明月回忆着自己当初的歇斯底里,含着泪自嘲一笑,“我那时简直活得不像个人样,疯子似的,哭着喊着,骂他骗子,一遍又一遍地对他说,我家小姐永远回不来了,我家小姐永远回不来了。”
“但他任打任骂,下次还是会来,劝我们重修祠堂和将军府。”
孟逢熹闭着眼,好像睡着了一般,明月却深陷往事中不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