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打灯+番外(18)
“殿下客气,车队正在交接,殿下稍事休息,马上就启程往雍俪。”
奚悦手攥成了拳,指尖抠进掌心,稳住声音道:“好。”
昭端文也没再多留,直起身笑着朝奚若眨眨眼,转身就离开了。
男子生得高大俊秀,一身暗黄盘蛟华服,轻轻一笑,桃花眼弯起,就若有若无得带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
奚若被他笑得愣了下,才俯身朝他行了个礼,“恭送王爷。”
昭端宁头也不回地朝她挥了挥手,潇洒至极。
奚若一直看着昭端文走到了队列最前,翻身上了马,她才凑近马车,关切地压低声音问道:“阿悦?你怎么了?”
车里的人回答:“无妨,就是方才有些犯困,反应慢了些。”
“没事就好。那你睡一会,有事就叫我。”
“好。”
一直到车队从头到尾换了人,雍俪彻底接手公主车驾,再启程,昭端文都没有再来打扰她。
但她一直波澜不惊的心却已经被昭端文那几句带了口音的话搅动得难以平息,像是一下回到了刚刚得知要去雍俪和亲的那天,心里翻涌着焦灼和不安,怎么都压不下去,连带着胸口都隐隐作痛。
和亲车队走的是官道,因为两国和亲,路上已经禁严,只让和亲车队通行,于是奚悦一日添一层衣衫,添了三层,和亲车驾就到了雍俪京城。
车队从城门进入雍俪京城的时候,正是正午。
雍俪地北,此时已经算是入了冬了,天气很冷,但是雍俪的百姓还是成群结队地围在街道旁,兴奋地议论和欢呼。
奚悦听着,却是跟在轩边完全不同的感受。
因为这些人随便一句顺着风飘到她耳边的夹杂着口音的话,她都能听懂,甚至空气中的味道都是熟悉的,亲切得就仿佛她只是刚去京城外的树林里跑马归来罢了,这段漫长的分离,其实并不存在。
正恍神的功夫,胸口陡然一阵剧痛,来得猛而凶,疼得她眼前都发了黑,像是毫无防备地被一股大力拉扯着沉入了冰冷的深水中,冷而重,猛烈汹涌。
是她胸口的旧伤复发了。
自从离了轩边北上,她的胸口就一直微微发疼,多年的旧伤,她也没在意,不过是几日睡不好而已,她这些年来都已经习惯了,以为忍忍就过去了。
可现在这一阵疼简直磨得她要喘不过气来了。
但最可怕的还不是疼,她也不怕疼,最折磨的是旧伤发作时的气血逆流,她浑身失了力,所有的筋脉都像要炸开了一般,连喘气都艰难。
奚悦抓住衣袖,轻飘飘地缓了几口气,才有气力抬起手轻轻抚上胸口,她心里很清楚,为什么平日里只有在天气变化时才会发作的旧伤的突然这样疼。
一是乍从轩边到了雍俪,身体有些不经寒。
二是……她心绪起伏过大。
老药女还在世的时候,常常叮嘱她,旧伤在身,一要注意气节变化,二要切忌大喜大悲。
今天倒好,她全碰上了。
一朝回乡,心里还没感慨完,身体竟先水土不服起来。
这算什么?
奚悦心里想着,突然觉得有点嘲讽可笑。
但她没能笑出来。
她在马车里坐了一会,疼仍旧不显停,反而愈发严重,身上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了,不用照镜她也知道自己的脸色是怎样的,这副样子,绝对不能见人。
奚悦只好逼着自己撑起身子,她撩起轿帘一角,勉强稳住声音唤住到了京城就跟在车旁的人,“阿若……”
奚若被她气若游丝的声音吓了一跳,再扭头看到她毫无血色,白得几乎透明的脸,差点没压住声音,“阿悦?!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说着,她就要上前叫住赶车的人。
“别……”奚悦急急拦住她,说得急了,又扯到胸口的旧伤,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她差点要从座上滑下来了。
她伸手攥住车窗边缘,才堪堪没在马车里滑跪下去,缓了几口气又开口,“不碍事,你帮我寻个面纱来,一会下车得……遮一下……”
奚若立刻懂了她的意思,趁着人乱转身跑向后面的马车。
不一会奚若就回来了,她把藏在袖子里的面纱动作隐蔽地递给她,忧心忡忡地问她:“阿悦,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实在吓人。”
奚悦动作很慢地摇了摇头,握着车窗的手已经快要失去知觉了,但她甚至还勾起唇角对她笑了笑,“没事,是刺青有些疼,一会就好了,不要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