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热一点点驱散他生病时留在她眼底的那个苍白模样积下的阴霾。

　　让她安心，让她觉得尘世有所恋。

　　她想要他干干净净地立在高堂上，尘污染不住，旁人私欲牵不累。

　　谁也不能逼迫他。

　　然后那些疯狂、荒诞、鲜血、罪恶、无奈，都可以被驱散、被原谅、被宽恕。

　　他是那轮悬在头顶的月亮，乌云遮不住，狂风吹不走。

　　对于他人，或许有时光芒微弱，有时阴晴圆缺。

　　但她一眼看到，那最里头的光芒柔润明朗，只一眼就被吸引，再也移不开目光。

　　于是偷偷收藏在心底。

　　当做一盏灯，小小的，只照亮她这一片天地。

　　灯不熄，他一直在，她便能一次又一次奋不顾身地从那个炼狱里短暂逃脱出来片刻。

　　继续这场旷日持久的噩梦，继续自己乏善可陈却有了丝丝缕缕眷恋牵绊的人生。

　　奚悦跟在昭端宁身后，一直望着他的眼睛里溢了情，又藏着愁，幽长缱绻，连她自己都不察觉。

　　御花园仍是前几日的模样，只是花间生了绿叶，但百花繁盛更甚，低的花树铺了满地，高大的花树云霞一般罩住天幕，天地都被繁花笼住了。

　　梦里凄凉到没有颜色，所以这些灿烂的东西总是能让奚悦多看几眼，无论是春花还是焰火。

　　因为都是她再触不到的光，是她失之不复得的热，是离她越来越远的热闹。

　　越是没有的，就越是向往。

　　若日日触手可得，便不会知这春花的可贵。

　　两人都没什么话，却不尴尬。

　　随意地在御花园里漫步了半个时辰，昭端宁送她回禧仪宫。

　　奚悦跟在昭端宁身边，忽然想起什么，情不自禁地扯了扯昭端宁的手，抬头说:“母后……母后她生气了吧。”

　　昭端宁不骗她:“现今应该消气了。”

　　奚悦抿了抿嘴唇，目光担忧愧疚，昭端宁看她一眼，说:“中午去陪她用午膳，好不好？”

　　奚悦立刻点头，说:“好。”

　　应完她就垂了眼，脸上笼了愁云，昭端宁再侧眼看她，看到她的表情，又说:“母后不会气你的，她气的是朕。”

　　他这句话说得巧妙。

　　再说下去，就又要回到那个谁对谁错的话题上了。

　　昭端宁知道奚悦不想同他说这个。

　　他就直接把她的注意力转移了，一股脑把太后的火气揽到自己身上。

　　果然，奚悦轻轻皱了眉，手上握紧了他的手，“那妾身去给陛下求求情。”

　　昭端宁收回了脸，背对着她勾起了嘴角，同时淡声说:“好。”

　　到了禧仪宫门，一行人停下。

　　昭端宁仍旧牵着她的手，转身对她又说:“别乱想，母后对你只有心疼。”

　　“那陛下呢？”

　　昭端宁俯身凑近她的耳朵，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慢慢说:“母后既已告诉你，你便该知道，母后对我，永远不会真的生气，她永远都是愧疚心疼多一些，虽然朕觉得没必要。她完全对得起朕，因而朕也会尽力对得起她。”

　　说着，侧了脸看着她，“还有你。”

　　“所以放心。”

　　奚悦缓缓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睛，他慢慢地把话说完，她也慢慢地听懂了，手上更紧地抓握着他的手，一句话也不说，但一直望着他眼睛的眼睛似乎又说了很多话。

　　过了一会，昭端宁直起身子，拉着她的手往宫门里一送，哄孩子一般对她说:“回去吧。”

　　奚悦的眼睛随着他的动作也抬起来，沉默地注视了他一会后，她松开他的手，退后一步，朝他行了个礼，“妾身恭送陛下。”

　　昭端宁点了头，转身走了。

　　奚悦收了礼，站在原地，凝视着他的背影。

　　奚若上前扶她回宫，被她抬手拦了一下，奚若不明所以地站在她身旁，也跟着去看她在看什么。

　　但什么也看不到。

　　昭端宁的步子很快，也不曾回头，转眼就消失在宫墙尽头。

　　奚悦这才收回目光，抬脚往禧仪宫里走。

　　奚若也赶紧一路小跑跟上，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奚悦在看什么。

　　☆、第 59 章

　　早上耽误了许多功夫，回了宫，就该是准备准备去同太后用膳的时辰了。

　　奚若拿着珠花在奚悦头发上比划着，低声跟她说:“殿下，我晚上出一趟宫。”

　　奚悦取了那支梅花簪递到她手里，“你待会就去吧。”

　　奚若下意识接住那支梅花簪，“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