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打灯+番外(108)
昭端宁收回目光,大步出了寝殿,奚悦在身后屈膝行礼,“恭送陛下。”
奚若抱了花篮凑过来,心有余悸,“吓死我了,陛下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奚悦仍看着寝殿门口的方向,摇摇头,“不知道,帮我更衣吧。”
奚若精神一振,扶着她往梳妆台走,“来来来,殿下坐下等等,我去叫人,再把衣服给殿下拿来。这套衣服可不得了了!尚衣局做了一个多月呢!我一眼就看中了,殿下穿了绝对不得了!今日宫宴再没人能超过你了!”
说完,根本不给奚悦说话的机会,手里的花篮找了个地方一撂,就又蹿了出去。
奚悦坐在镜子前,抱着兔子叹了口气。
一年一度的人皇生辰,宫宴的格局是比除夕宴席还要高上一等的,且雍俪近年来国势蒸蒸日上,宫宴出席的不仅是雍俪的文武百官,也会有来贺的他国使者,奚悦作为轩妃,自然处处也不能马虎。
花了整整一个时辰,奚悦才更衣梳妆完毕,她不在禧仪宫多停留,直接去往御书房。
奚悦进到御书房,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两人皆是一怔。
禧仪宫里的嬷嬷宫女个个巧手,一个时辰也不是白忙的。
奚悦身上的珠翠和衣裙,皆美得浓墨重彩,不留余地。
她这次的发髻和珠冠都极张扬,华丽庄严,乌黑的鬓边斜插了一簇晕着红色的海棠,宝冠上的东珠珠缀直坠到肩上,眉心是描了金边的牡丹花钿,细眉红唇,美得稠丽。
五彩山河裙上绣了春花锦鲤祥云,华而不艳,逶迤曳地,绰裙华曼。一根绸缎刺绣花练在她腰间束紧,把她纤细的腰身勾勒出来后,就打了花结,随着裙摆垂下,花练上绣满了花团,愈往下愈繁茂,簇拥着,翻滚着,一直垂到地上,在她的裙摆间若隐若现。
单薄白皙的肩脖身上,还是戴着方才那副玳瑁翠链,耳上干干净净地戴了一对精致的玉珠坠子,该繁复处极华丽,该留白处极简单,给她的脖颈和锁骨留下了足够的欣赏空间。
这样繁艳的颜色拥在一起,却莫名显得百花珠翠下的人愈发清冷了,什么瑰颜盛色,都染不上,暖不热她的冰肌玉骨。
太后从过完年开始,就吩咐尚衣局着手准备生辰春宴的龙袍,一连打回去了十几件,才定下一件满意的。
锗红色的底袍上,金线绣了龙纹,衣襟和袖口换了轻软的绸缎,金线叠织了飘逸腾雾的祥云纹。
几日前就送到了禧仪宫,昭端宁对于吃穿向来无所谓,太后送来吩咐他穿上,他就换上。
他的发冠也下了功夫,银线勾镂空白玉,冠中镶了一颗成色尚艳的玛瑙,银线线条柔和,玉石温润有光,似乎融了不少他周身平日笼着的寒气,抬眼看向奚悦的那瞬间,她一错眼竟透过他看到了年少时的昭端宁,那个温润贵气的少年。
两人怔然相对片刻,奚悦率先收回目光,原地屈膝行礼,“妾身拜见陛下。”
昭端宁跟着回了神,应道:“免礼,自己坐着吧。”
奚悦应声起身,走到书房另一边的桌椅边坐下,昭端宁不再看他,目光放到了手里的奏折上。
书房里很快又静下来,两人的目光皆有些飘散,却全都心照不宣地不往对方身上放,气氛一时微妙而安静。
一柱香后,老太监进来打破了寂静,“陛下,时辰差不多了,您该起驾去百花宴厅了。”
昭端宁嗯一声放下手里的奏折,奚悦安静地站起身,走向他。
走到门口时,他微微侧了头,往后探了手,奚悦抬手,细白的手腕在他余光里从衣袍里滑出一截,套在手腕上的赤金绞丝镯子跟着荡了下来。
她握住他的手,镯子和手腕只在他眼前打了个来回,就都被落下来的袖口又罩了进去。
他正视前方,脑海里却回忆着自己昨晚握她手腕时的触觉,掌心下的手腕细得惊人,仿佛稍微一用力就会碎掉。昏黄的烛光下,依旧白得像裹了一层霜雪,抓紧时会泛红,继而她的脉搏也会透过紧贴的皮肉,传到他指尖,鲜活又脆弱,一点一点和他的心跳同步,想让人握着永远不放。
细白手腕和那个显得大了些的手镯在他眼前挥之不去的几轮交替。
昭端宁最后很平静的得出一个结论来:她还是要多吃些饭,太瘦了。
奚悦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像平时一样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侧。
走着走着,看到他腰间的荷包和玉佩,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握着他手指的手一紧,仰头看向他,“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