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镜(破案)(294)
那夜,屠戮者和被屠戮者的叫喊声响彻山谷。
纪育理:“沈迦也算自掘坟墓,他为找到所谓黄金,不仅放火烧了耕地,还掘地三尺,短短几个时辰挖出一个巨坑,依旧毫无所获。不过这个巨坑后来刚好用来掩埋灰冠鹤的遗体。”
韩亦明喃喃道:“难怪了,寨里的人说那里不能再种庄稼。”
纪家人再疯狂,也不会在墓地上种粮食。
从此所有人都对那块墓地讳莫如深。
纪育理:“谭鹏说,他之前生了场重病,所以作为灰冠鹤二当家,他没来,侥幸躲过一劫。至于怎么知道杀俘的事,他不肯说。”
李非:“纪松忽然来那么一下,有漏网之鱼也很正常。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谭鹏现在人在哪里?”
纪育理摇头:“谭鹏挺有能耐,已召集到不少人马,神出鬼没,很少现身,每次与我接头都是乔装打扮,十分低调。如果他杀了纪英,以其谨慎,应该早跑得远远,避风头去了。”
“最后一个问题。”李非说,“寨子里真有宝藏?”
纪育理苦笑:“怎么可能,都是胡说八道。要真有宝藏,我们还用得着这样过苦日子吗。纪松的心性,若继承这么大的宝藏,他藏不住的。只是外人杜撰罢了,真好笑,还杜撰得有鼻子有眼,说金子藏在纪家寨最肥沃的田地下面,还说纪峰交托给一个叫纪蒙的人打理。”
李非:“纪英曾说过这一切都是因为纪蒙……
韩亦明思索后说:“小时候,父亲常常给我讲纪家军的故事,纪峰将军不到二十岁起兵,五年后兵败退守此地。纪峰二十五,他若真将宝藏的秘密交给纪蒙,那纪蒙应和纪峰即使不是同龄人,至少也应该是懂事的年纪,最小十五岁吧。也就是说,五十年过去,纪蒙就算活着,也六十多岁、白发苍苍的老人了。”
纪育理:“纯属无聊的胡编乱造——寨子压根没有纪蒙这个人。不要担心我是否听错,这里连纪萌、孟、猛、盟,也通通都没有。”
李非:“三叔公曾说他是个惹祸的家伙。”
“可不就是惹祸吗,如果没有这个传言,这里的人们还过着平静而富足的生活。沈迦也算陇右一霸,所以连纪家寨都有兄弟相信他如此劳师动众,绝对是空穴来风,必有缘由,前两年还有寨中人偷偷再回到耕地挖掘,结果当然除了灰冠鹤的人骨,其他一无所获。真愚昧。别人或许信其有,我是绝不信的。”
纪育理绝对称得上寨中最聪明的人,有最清晰的判断力,是军师般的智者和出谋划策的人物。
“也是,我明白了。”李非嘴上这么说,但他心里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李非又说:“当年离开纪家寨的人都有在镇上登记,领取名牒,韩大人查一查,是否有纪蒙此人?”
韩亦明:“知道了,我明天就派人去县衙一趟。”
*
等韩亦明回到住处,神色阴郁。
滕凡打了水给他洗脸,洗漱完,他还是呆呆坐着,似仍沉浸在纪家寨杀俘的震惊中。
滕凡:“主子遇到什么事不顺心?”他想了想,又道,“是不是那个狗钦差又欺负您了!”
韩亦明叹气:“我被他坑惨了。”
滕凡:“啊?”
韩亦明把纪育理的供词说了,扶额道:“我已经答应替纪家寨掩盖杀俘案。”
滕凡大惊:“这,这么大的事……”
“如果被太守知道,我真是要掉头,”韩亦明哭丧脸:“李非给我下套啊。”
滕凡转惊为怒:“这李非到底什么人!”
韩亦明摇头:“他绝对不是纪家寨出去的人。说话、举止全都和这里人不一样,就是和灵州的人也不一样。”
他身家优厚,但又不像生意人。
长袖善舞、机智多变,又不像混江湖那么简单。
他对纪家寨人的随和不是装出来的,但看不起像韩亦明这样的偏远小吏,也不是装的。
既可以和三教九流打成一片,也可以活得高高在上。
像个经历过磨难的王公贵族。
滕凡眼睛挣得老大,一眨不眨,眼皮却颤得厉害。想那韩家也是灵州富贾,韩亦明又当了官,不能接受一个来历不明的李非捉弄。
韩亦明似已看开,拍了拍滕凡的头:“算了,本来我也是来报恩的,维护纪家寨名誉是我的责任。要真为此丢官就丢罢。”
想他之前所作所为,若非真心实意要报恩,怎会如此义无反顾,大公无私,滕凡心下明了,不再多言。
*
是夜,烛影摇红,纪育理家的窗户翻进一个人影。
“阿弥陀佛。”佛号一声响,竟是假扮僧人的灰冠鹤二当家,谭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