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镜(破案)(218)
他以前在这里有间常住的客房,有时待的晚了,殷莫愁就让他直接住下。
冬雪倒没想到这层:“反正客房都长一样,你想住那间就那间咯。”
“不一样的。”林汝清腼腆笑着说,“我那间外面正对着一棵老槐树,最茂密的枝干朝着我房间,每到夏天,满屋子槐花香。不知道现在开花了没有?”
冬雪的性格大喇喇,这点跟殷莫愁有点像,并不会在意细节。但就是再粗线条,也能看出他的心情比刚才进府时好许多,甚至还有点掩饰不住的小雀跃。
“你刚才不是还很担心吗?如果我的生命被人威胁,我可能连饭都吃不下。但你看起来似乎……想开了。”冬雪说。
林汝清缓缓摇头,笑了笑:“有一次,大理寺查案,我正好陪殷帅去找崔纯闲坐,何其有幸,殷帅邀请我去大牢,审讯一个准备进京制造恐怖的齐王党余孽组织。大理寺知道他还有好几个同党,但不知道他们藏在哪,殷帅进去差不多只有不到半炷香时间,凭借那个人手上的一块烫伤伤疤,就知道他的同党藏在哪里。你问我为什么不担心——因为有大帅在,白阳会余孽这次一个也别想逃。”
果然冬雪听完也满意地笑了。
这小御史怼人犀利,夸起人来也不含糊。难怪以前能让自家大帅那么受用呢。
*
通传的府兵找到春梅的时候,她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春梅谨慎,对于林汝清可能找殷莫愁的猜测不敢马上说出来,寻了个理由先走了。三人就此分道扬镳,黎原去找他兄弟打听林汝清的下落。李非回了李宅查看旧案卷宗。
所以当春梅回来、得知自己的猜测被印证后,并没有太大惊讶,士兵边把孟海英请她转告燕王的事说了,春梅却想了想,说先等等。一方面,孟海英的忧虑并不是空穴来风,但另一方面,还没摸清殷莫愁的态度前,谨慎的春梅两相权衡,觉得还是暂不让李非知道。
*
入夜后。
春梅冬雪盏灯。
林汝清趴在地上写完最后一幅字。他把自己打理一番,换了新衣服,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了。
“全写下来了?”殷莫愁问。
“全写了,保证一字不漏。”林汝清回答,他把笔一搁,太久没写这么多字,手腕都写酸了。
他的字铺了满地。
还是那么好看。
刚正不阿,筋骨分明,都说字如其人,当初殷莫愁就是被年轻御史刘孚的奏折吸引,洋洋洒洒,句句铿锵。
但在这寂静的夜里,更令人迷醉的是那修长的身影。
夜里,殷莫愁直接白衣睡袍,外面披着白貂围脖,被掸得发亮的皮靴端端立在门边,她只穿着白袜在走。这副随意的慵懒和毫无防备,林汝清早已不是第一次见。以前他不觉得有什么,但在经历种种过后,现在的心情早已不同了。
这间房极大,但并不是殷莫愁的书房,真正处理公务的书房在另一个院子。殷莫愁告诉过林汝清,这里是她小时候的练功房。
后来常年在外,这里也荒废了。班师回朝后,还是常常回到这里,一个人下下棋喝喝小酒,偶尔也在这里见下属,秘议政事。
但有资格来这里的官员,在朝中不会超过十个。
这里装满了她年少时的汗水,也装满了成年后的机谋。
练功房和它的主人一样,毫无温度的冷硬、单调。
整体格调都很清淡,除了霸占了半面墙的北境边界图,只有一排她儿时练习用的木刀木剑之类的。
她是个念旧的人,林汝清窃想。殷莫愁以前带他来过练功房,现在又让他来,是不是意味着什么……林如清窃喜。
只有春梅和冬雪两盏移动的光源跟着她,白袍的衣摆金丝绣线在烛光下闪闪发亮,她缓缓走,衣摆层层飘动,帽巾、玉带,昂贵而轻薄的衣料衬的宽背窄腰妥妥帖帖,林汝清偷偷看一眼,骨头都酥了,口干舌燥,唾沫不知吞了多少。
原本他就趴在地上,现在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莫名有种俯首的忌惮。
林汝清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御史,而殷莫愁也已不复往昔的心情——尤其是这些字帖是重现了当年林汝清为白阳会代笔的所有内容——
排除了一些白阳会常见的传单和口号,剩下的是写给世家的恐吓信,还有写给其他寒门的劝诫信。
白阳会虽然所有成员都来自寒门,但并不是所有寒门都那么疯狂和离经叛道,所以劝诫信是写给独善其身的同类,换句话说就是引导他们入会。
“晚上要一直耗在这里吗?我写的这些其实……”林汝清从傍晚开始写,边写边回忆,绞尽了脑汁才算完成殷莫愁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