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镜(破案)(178)
殷莫愁:……
屏风后的李非被逗乐,忍不住就是噗嗤一声,意识到闯祸,又赶忙以手掩住口鼻。几乎同时,殷莫愁长身而起,故意踢到椅脚,砰地一下,盖住李非不合时宜的响声,接着俯身就是对程远一拜,吓得他也起身还礼,连道:“不敢、不敢。”
一直以来,殷莫愁对程远有事说事,殷程两家故交摆在那儿,不需要笼络感情说客套话,但今天从不感性的殷莫愁忽然回忆过去,反常得叫程远心里直打鼓……
用不太恰当的形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殷莫愁继续“拜年”:“父帅一直跟我说,程老统领教子有方,程远虽是世家子弟,但与那些靠门荫上位的不同,说您五岁懂骑射,八岁兵书倒背如流,十六岁就已精通本朝所有军种和武器,尤其是程老统领自创的长槊,你最是拿手,军中一般的将军根本打不过你。
你文武兼备,连先帝也夸赞过。新帝登基,刘孚那些辅政大臣纷纷抢着在朝廷中枢里安插自己人,最被人盯住的就是这六部尚书,吵来吵去,户部吏部都换了两三茬的人,只有您,稳如泰山,因为无论是家世还是能力,您任兵部尚书是毫无争议的。
而您也不辜负陛下重托,这些年把兵部经营得四平八稳。每年募兵都很顺利,兵源充足,兵器厂不断革新,士兵能战,军备完善,你有一份大功劳。二十年兵部尚书,五年兵制改革,程叔叔,放眼本朝,没人对兵部的了解和贡献比得上您。”
这一长串话下来,程远被夸得老脸发烫,连连摆手:“是殷帅年轻有为统御有方。”
“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殷莫愁话锋一转,“我们怎么会到这个地步。”
程远一愣。
殷莫愁:“您以前就是这样的吗?还是后来才变成这样?你是不是还在恨父帅,你把唯一的儿子交给殷家,而殷家却没有关照好,令他在北境战场受伤,摔断了腿,落下终身残疾。”
程远:“没、没有的事,打战就有伤亡,我儿自己没本事,我怎么会恨老殷帅和你……”
殷莫愁:“我倒宁愿您恨我们。但您现在这样,倒让我,还有陛下,不知拿你怎么办。我们有点……茫然。怎么说……本可以将你革职、抄家乃至杀头——我不是说吴敬案,我说的是你私藏兵甲。”
屏风后的李非大惊!
程远浑身一颤:他和冯标的暗中接触非常小心,殷莫愁是怎么知道的!
殷莫愁摇头:“陛下和我讨论了三天,对,我来慈云寺之前,连续三天进宫。刘孚他们还以为陛下在跟我密谋什么对付他们的阴谋,其实并不是,我们讨论的只有你。最后,陛下说,怎么处置,由我决定。你知道的,如果你被革职,对兵部,溅不起什么水花。”
程远的老部下,那几个老侍郎,这些年陆续休致回乡。如果把程远形容成一头猛兽,也已经是被拔了尖牙利爪。现在的兵部很年轻,全是殷莫愁亲自挑的人。
她说:“但我还是什么也没做,念及程老统领与我祖父的交情,念及你这么多年的功劳苦劳,让你继续当兵部尚书。我还是信任你,我向陛下保证,你不会做出格的事。”
这里隐晦地指“造反”。
程远慌张:“我……我没有不忠……”
“错,大错特错。”殷莫愁打断,“自从你第一次篡改兵甲司的库存记录起,你就是不忠了。这些事,其实我早已知道。只是念在您劳苦功高,我开始以为您只是缺钱……所以并没有告诉陛下,我根本不打算追究你。”
谋大局者不拘小节,手底下人捞点油水这种事,殷莫愁不会去管。
“但这两年你越发变本加厉,亲自在拨出去的兵器数量上做手脚,地方上不敢跟你较真,吴敬负责兵甲司,程先负责算账,当然也知道,但都不敢说什么。毕竟他们自己也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们以为你跟他们一样是为了钱,是同一条道上的。
不,吴敬和程先都错了。
吴敬卖兵器给郭斌,赚点蝇头小利,你不是,你谁也不给,甚至于你还私下找郭斌买点!这些恐怕吴敬不知道。他卖出,你买入。真可笑,就拿自家兵部的东西,兜兜转转来回一圈,钱白白叫郭斌赚了。
从你找郭斌买兵器开始,我才开始意识到问题严重性。
你集腋成裘,蚂蚁搬家式地把兵器一点点收集,屯在自家花园底下——程叔叔所图者大啊。”
事已至此,再装温情脉脉已是虚伪。
程远咬牙:“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宁!”
殷莫愁摇头:“你怕我查吴敬案查到兵甲司的账,意图烧密库,但密库外有精兵把守,所以你先放火烧库房,想来个声东击西,引所有人去救火。只是不巧,乔尧巡逻经过,替你们扑灭火情。但你一击不中,一定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