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镜(破案)(169)
殷莫愁抖了一下,刚才的高冷啊潇洒啊伤感啊什么的,统统打包,一齐丢了。
大帅目色惊恐:“死了怎么还会动?”
这个问题问得好。
那鱼似有神通,话音刚落,又扑通扑通翻腾起来,好死不死,一直跳一直跳,跳到殷莫愁脚下。挥斥方遒的天下兵马大元帅被真正的死鱼眼瞪住,像被针扎了,飞也似一跃而起,退出几步,大喊:
“什……什么鬼啊啊啊……”
不算尖叫,但也破了音。
李非:……
他愣了愣,蹲下来以两指捏鱼尾,仰头看看殷莫愁狼狈的样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殷帅果然不下庖厨,连这都不知道。鱼与其他动物不同,即使被掏空了内脏,仍然会动,但这只是它的应激反应而已。”
“真……死透了?”殷莫愁不悦地埋怨,“怎么不早说。”
“我哪知道你这点常识也没有。”李非大声喊冤。
不食人间烟火的殷大帅理亏,飞了个眼刀,撇嘴不说话。
她生闷气的样子也这么好看,李非想,我要再看一下。
于是,抱着明知山有虎的心态又提起那条死鱼,恶作剧般在她眼前晃。
真作死。
殷莫愁嫌恶地拍掉他的手,李非偏又另一只手接住,再晃到她眼前。殷莫愁心有余悸,惊慌地别开脸,双手连出数掌,胡乱一通拍,李非又偏把鱼尸体往她脸上怼,没两下,大帅的铁掌竟把鱼肉拍成肉糜。
最后只剩一根鱼骨头,横在二人中间。
隔着鱼骨对视,李非再次欣赏了一下殷莫愁的表情,终于哈哈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殷莫愁被他气得无可奈何,片刻,重重锤了他一下,也笑起来,她笑得像个孩子,眉眼都是上翘,样子是少有的开怀。
见此情景,刚经历数次“□□焚身”的李非大彻大悟——
此时此刻的殷大帅并不需要一段常人渴望的亲密关系,她需要的只是常人都拥有、而对她却难得的快乐而已。
普普通通、简简单单。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会再有乱七八糟的念头。
那简直玷污眼前这么稀有的笑容。
李非说:“我在查案时,听说京城权贵不少都爱钓鱼,你们兵部也有人很擅长这个。”
他想问为什么你好像没见过活鱼的样子。
殷莫愁收了笑容,用很轻的语气说:“北方天寒地冻,寸草不生,连飞禽走兽都稀有,我上哪儿钓鱼去?粮食供给全靠后方,别说鱼吃不到,有时粮食在路上耽搁了,我们得饿着肚子,啃草根打战是常有的事。”
李非一把握住她的手,想说“以后天底下所有的美味我都给你做一遍”,殷莫愁已经先开了口:“其实回京就好太多了,只是鱼还是不太爱吃。”
“吃不惯么?”李非心里咯噔了一下。
“怕卡刺。”殷莫愁小声地说,为自己这种“怕”感到不好意思。
“不怕,我在呢,”李非嘚瑟地挥了挥他的小刀,“一会我帮你把刺都挑干净咯。”说着还故意摆出一副市井小老板的姿态,喊着:“不干净不要钱!”
愣是又将殷莫愁逗笑。
“你坐回去烤火吧。”
李非把她推回去,不顾自己脚上又是水又是泥,随便用树叶擦了就穿起鞋,弯腰去捡地上的藤蔓。
他动作熟练,将一条条藤蔓编成密密的网格状,又在火堆支起树枝,把网格扣在上面,变成一个简易火架。烤了一会儿,藤蔓外面的一层枯皮脱落,露出光滑的芯,李非从腰间解下一个小皮囊,用皮囊里流出油脂涂在火架上。
刷了遍油,烤鱼正式开始。
他低头料理烤鱼,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介绍这是葱头熟油,又说些年走南闯北吃过的各种鱼,海鱼河鱼的区别,刺多刺少,肉嫩肉老。他说有个地方的鱼可以生吃,又说他在南海见过最大的一头鱼,足有三四人长。说他曾去过南洋小国,那里的鱼只有巴掌大,一排细尖牙,不是人吃鱼,就是鱼吃人,号称食人鱼什么的。
这些年不是在军营就是在朝廷,殷莫愁去的地方哪儿有他多,更没他见多识广,对这些一概不懂,像个学生,乖乖托着腮听他介绍。
等鱼被翻了两遍,快熟的时候,李非已经切好了香茅草均匀地铺在鱼肉上面,趁着还有一点鱼油,鱼肉收缩时两者紧紧贴在一起。
“这才入味。”说着,李非将鱼串收起,把贴在上面的香茅草轻轻撕开,最后掏出他怀里常带的那两瓶盐和胡椒一洒。
蔓藤植物的清香掩盖了湖鱼的腥味,一点盐提鲜,又有香茅草和胡椒刺激味蕾,这烤鱼的味道算是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