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幼时饥肠辘辘却幸福满满的日子，萧妲忍不住伤感地模糊了眼。

她激动地握住阿兄的手，声音止不住颠抖问道，“阿兄，阿兄，是你吗？”

牛抬起头，脸上鼻涕纵流，哭成了泪人，呜咽着说不出话，只不停地点头。

一得到肯定的答案，萧妲顾不上什么仪态，坐到了地上，抱住阿兄的头大声痛哭起来。

她的哭声真实痛苦，候在屋子外面之人听着里面的哭声，不知为何心里也是难受得紧。

他们兄妹两在屋子里哭了大半天，才渐渐止了哭声。

萧妲指腹拭去眼角的最后一滴泪珠，才咽声问道，“阿兄怎会在此？”

牛用衣袖擦着鼻涕泪水，闻言放下衣袖道，“是一位贵人带我到此，说能见着妹妹你的。”

说到这，他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没想到妹妹长大变得如此美丽，还成了贵人，早知如此，我便不来了，免得拖累妹妹。”

听了他的解释，萧妲顿时敏感起来，她想那位贵人的意图定然不轨。

牛的话音刚落，从门外进来一人。

萧妲和牛还坐在地上没有起来，门口忽而一暗，两人皆回头去看。

来人步伐轻缓优雅，一袭白衣，姿容俊美，唇角浮着浅淡的弧度，看上去很是温和清隽。

萧妲看清来人，不禁压下唇角，神情陡然冰冷，她慢慢站起，直视来人，语出嘲讽道，“原来是玄义君，好手段哪，又勾搭上了平乐君。”

之所以用又来形容，自然因为这是玄义君惯用的手段。

玄义君正是先周王赐予萧羌的封号，萧妲上一次见到此人已是封后前的事，那时他扮作寺人混入她的宫室，后来她成为周后，此人起初还收买周室宫人给她递信，想见她。

萧妲不仅回绝了，还杖毙了那些宫人，杀鸡儆猴，数次以后再也没有宫人敢冒风险领萧羌的好处，他的私信自然就无法再传入王宫。

久而久之，萧妲几乎都快忘了世上，曾经有那么一个人，让她春心萌动，爱慕到愿为他赴汤蹈火。

十几年未见，此刻相见，萧妲神色平静如潭，墨玉般的眸子没有半分波澜，是真视他为陌路人了。

可萧羌却不这么想，他们虽然没有私下会过面，但每逢王宫节日祭祀宴会，他都能远远地看上她一面。

每当他看着那个曾被他轻视不放在眼里的少女，站在那至尊的位置，自信高傲地俯视臣下，心总会没由来地揪紧发疼。

后来，他为了自己好受，与历阳王姬一同前往封邑，想要忘记让他难受的回忆，可心仿佛被她凿了个洞，离洛阳越远，洞被扯得越大，愈加空虚难受。

他发誓，复国后第一件事就是寻回她。

有了这个目标，在复国路上他越挫越勇，可他还是失败了！

后来，听闻犬戎人入侵洛阳，她被晋国军队带走的消息，他便先她一步到了曲沃等候，好不容易得到机会见她一面，却等到她疏离冷漠的对待。

不过，他不在意，她曾经这般喜欢他，假以时日，待她见到自己的真心，总会有回心转意之日。

思及至此，萧羌也不解释他究竟是如何认识平乐君，借她势力暗中设计与萧妲一见，只抿唇道，“我是来救妲的，晋侯掳你入晋，目的不纯，妲与我们一起离开晋国吧。”

“不必了。”萧妲想也不想便果断拒绝，“晋侯目的再如何不纯，也比你这巧言令色的小人要好。”

她看一眼兄长牛，“阿兄，我们走。”说着，去拉牛的手。

牛却站在原地不动。

萧妲问，“阿兄不想走么？”

牛低着头不敢看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大半辈子都住在乡野，一个月前才被萧羌从越地接到城邑，语言能力自然比不得从小训练有素的萧妲与锦衣玉食的贵人子弟。

萧妲却不知兄长口齿迟钝，只以为他有难言之隐，便看向萧羌，“怎么回事？”

萧羌眉眼温和回看她，“我已将你阿兄妻子接至琅琊，只要你与我们走，便能见着她们了。”

琅琊是齐国临海之城，听闻那里风光秀美，只是时有风浪侵袭，是以常住人口不多，许多看淡生死的名人大儒倒是喜欢去那处隐居。

他话音刚落，牛便连连点头接道，“是啊，你阿嫂与米、粟、粒他们都在那里等我，妹妹我们一起去那吧。”

米、粟、粒是他孩子的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乡野孩童常起的名字。

牛说完，小心翼翼地去牵萧妲的手，却被她甩开。

萧妲忍不住厉色瞪他一眼，牛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很是委屈地低下头，不敢看她。

看到兄长委屈迷茫的神情，萧妲便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