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牌记(51)
且婚姻的基石:平等,信任与经营。
平等他们做到了,后两点却远远不达标。
对面人清明的目光审视里,梁昭再而衰三而竭,末了还是答,“我数错了。就这两件。”
说罢抹身而去。直到熄灯就寝前,胸膛里心脏还突突地,她不懂这番罪恶感是为哪般,好像出轨未遂既遂似的。
实际上什么也没做。
翻来覆去一小时,梁昭摊煎饼般地难难入睡。
看到书房那头还亮着灯,她干脆下床走去。甫到门边,就是一阵薄薄烟味。
从虚掩的门缝睇进去,顾岐安还坐在案前,只是不再看电脑。而是手抵额角,微垂首半阖目,垂在身边的手指间,夹的烟头积了长长一截灰。
透过他睡衣袖口,梁昭再次瞧见那个文身,若隐若现。
一定是脑子抽筋了,此时此刻,她才会下意识想起今晚夜读到的句子,
来自《倾城之恋》:
如果你认识从前的我,也许你会原谅现在的我。
话说回来,她倒是挺能共情白流苏的。
第20章 -20- 一旦乃为荡子所动乎?……
庚子年腊月三十,
梁昭在首页刷到一条微博,“新年早上不愿起床,仿佛还睡在去年里。”她立马爬了起来。即便这样一无晨会二无出勤的假日太难得, 更难得在,顾岐安也休全天。
跃坐起身的瞬间, 发现边上有人。
昨晚,她出去溜达一圈就回床歇息了,也不知道顾岐安何时睡的。眼前看着活生生的人,服帖地睡着懒觉,大概嫌她动静吵吧, 还拿胳膊盖眼睛。画面极其微妙……违和。
可见他们婚后一年半, 同寝又同兴的时间, 少之又少。
冬季日光灰扑扑地。梁昭毛躁着头发, 缓慢读条般枯坐,好半晌,有人哑哑的声线问她,“几点了?”
“八点缺一刻。”
顾岐安绵长深呼吸,“告诉我你多算了一小时。”
“这种操作我上大学就不用了。”梁昭从前也说过,小中学阶段, 她为了争当全班最早起的鸟、吃最多的虫, 回回都把闹钟拨快半小时。冬天更是图快,只脱个外衣就钻进被子,好省去起床穿衣的功夫。
顾岐安显然想回个笼,不动也不言,又拽高些被子。
继而,闻得那头的梁昭没声了,才悠悠转头来, “你这放哨还是提前守夜?”
“……”梁昭汇上他目光,难启齿的口吻,“我的那个压在你枕头下面了。”
女人睡觉得脱、早起又得穿的bra。鬼知道它怎么跑那边去的,往常她脱了都撂在这头。房子住久了,总怀疑有脏东西,物品不是不翼而飞就是无端易位。
偏偏某人装蒜的神情,“哪个?”眼里有调笑,面色也就差明晃晃写上“狡猾”二字。
梁昭不管了,直接扑过去掀他枕头,掀开一角,伸手去刨。
至于为什么害臊,因为这件是魔术型,能聚拢的,还镶了蕾丝边。她杯数偏小,很少穿这种,除非没得穿或者像今天这样为了衬一衬礼裙曲线。
顾岐安任由她莽撞地栽到枕边,脑袋匍匐着,长发也全蒙落下来。情急之下,发丝间似有若无的耳朵也红透了。
他不禁想到以前上实验课,给家兔耳缘静脉注射麻醉剂,要是进针不准或者给药过快,耳朵就会红肿,像她眼下。
弱小无助又可怜。
于是,有人这头还在挖,有人脑袋使暗劲按住了枕头。
“嗯?”梁昭疑惑又气馁,横一眼他,脸充血憋得红红地。
作祟者却毫无自觉,翻身向里,更压她的手不得进也不得出。随即闭眼、假正经,“我要睡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今早能赖个床。扰人清梦和谋财害命同罪。”
“可是你压住我的bra了呀!”
顾岐安这才缓缓豁眼,和梁昭四目相对,于咫尺间。
这大早上地,她一脸起床气穷相,实在不雅,活像个蓬头青面的梅超风;相比他就清爽多了,腊月里才铲短的发型,额发熨帖在脸上,徒增减龄感。此情此景,莫名梁昭觉得她是女鬼狐,而他是白面书生;紧接着又想起《阅微草堂笔记》里,有个女鬼说自己:
一百余年,心如古井,一旦乃为荡子所动乎?
转念,梁昭就被某人捏住了鼻子。
他捏是真真用力,人躺平着看她,颓唐又迷离。
“松手呀!”梁昭也不是撒娇,就是上海土著,说话难免带呀。尤其生气的时候,更有恋爱里女儿家的俏皮。
“我压你一只手,还你一只手。暂时扯平了。”
“神经病。谁要这么个扯平法?”明明两边都在辖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