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宫令(304)
“没关系,”卫清浔不紧不慢地轻摇折扇,道,“孩儿们可以叫蒖蒖‘妈妈’,叫我‘爹爹’。”
赵皑大睁双目,道:“岂有此理!叫你‘爹爹’,那叫我什么?”
“叫你‘父亲’呀,不妨事。”卫清浔笑道,“大王,我也有产业需要人继承,让孩子叫我爹爹只有益处没害处。”
见赵皑沉默,卫清浔催促道:“大王同不同意?我这样大度的正室上哪找去?若再犹豫,我可就悔婚了。”
“其实,称呼都是小事。”赵皑抬起头,真诚地看着她道,“你若嫁给我,又不是做真夫妻,岂不耽误了你一生?”
“我没有嫁给你。”卫清浔正色道,“我嫁的,和你娶的,都是自由。”
赵皑思忖一番,又对她道:“就按你的意思行事。不过我向你承诺,将来你若有意中人了,我随时可给你放妻书,让你与意中人成婚。”
“你们为什么总不肯相信,有一部分人,是不需要婚姻的?”卫清浔道,“我母亲那样的豪门贵妇生涯,一眼望得到头,无非是争宠,生子,算计他人或被他人算计,从来不是我想要的。”
见赵皑听得神色黯然,她又展露笑颜,提起桌上酒注子,斟了两杯蔷薇露,将一杯递至赵皑面前,道:“来,这亲相得如此顺意,当浮一大白!”
尾声 琉璃光
尘埃落定,蒖蒖离开临安之前赴西湖南岸庄文太子欑所祭拜,那日赵皑护送她同往。欑所原为宝林院法堂,蒖蒖本以为此地内外应如其他王者园陵一般广植松柏,光影幽暗,气氛肃穆,下了宫车才发现,法堂外园地开阔,其中植有四季花卉,外围以天然河湾为界,不设围墙,殿堂背靠郁郁青山,面前西湖流光潋滟,一侧小桥外几叠水瀑,满园红叶灿若彤云,竟是一极绚丽之所在,毫无阴森凄清之感。
从堂中出来迎接她的是杨子诚,见她环顾周围风景,解释道:“以前我见庄文太子每日读书的瞻箓堂周边仅植修竹,不见一株花卉,说殿下正值华年,居所布置不宜如此冷清,建议增加一些花卉。殿下说:‘瞻箓堂就是用来读书的,周边绿植用竹,有点风来疏竹的意趣便好,若遍植花卉,日间都赏花去了,哪有心思看书。我倒是希望将来身后,栖身之所不要以高墙圈起一大片地,并以高大松柏蔽去阳光,使得园中阴暗幽深,令人望而生畏。不如多植花卉,四季姹紫嫣红,满园生香,不设围墙,令游人可扶老携幼入园赏春访秋,其乐融融。如此,我泉下有知,必然也是欢喜的。’如今这欑所风光,倒遂了殿下心意。我自请来此守灵,近日又增植了些名花异卉和枫树槭树,所以这番秋景,颜色又丰富许多。”
赵皑闻言问:“杨先生侍奉先帝和官家多年,深受两代君主器重,就算要做都知,资历也足够了,为何抛下大好前程,决意在此清静度日?”
杨子诚道:“我和程渊那样的人不同,对名利声色没有多大兴趣。钱多了徒生烦恼,权重了易生妄念,倒是这样清静的日子更让我觉得安宁舒适。每日种种花,养养草,有人来祭拜庄文太子或者赏花,便与他们说说话,也不至于太寂寞。在这般美景中平静地度过余生,难道不好么?”
蒖蒖与赵皑入厅堂,于庄文太子神坐前祭拜。杨子诚引导着他们在香案前上香、酹茶、奠酒,赵皑将蒖蒖回宫升任司宫令,查明真相,揭穿柳氏、玉氏及程渊阴谋之事说了一遍,请大哥安息。诸事毕,赵皑见蒖蒖一直怔怔地跪于神坐前,没有离开的意思,便对她道:“你再跟大哥说说话,我先出去,在外面等你。”
待他出去后,蒖蒖取出自带的青梅酒,斟一盏祭奠太子,又自斟一盏,默默饮下,黯然道:“殿下,我觉得这酒像你,所以跟宋婆婆学着酿了。在宁国府时,每晚都饮,一个人的时候饮得更多,总希望醉了,你会来梦中看我……可是,你为什么不来呢?我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你了,哪怕是在梦中……”
她又斟了几回酒,一盏盏饮下,不觉间已泪流满面。殿外秋风掠过帘栊,袭至她身上,她觉得有些冷,瑟瑟地引身向前,闭着眼伏倒在蒲团前地板上。须臾,有人自后面靠近,将一件衣裳披在她身上。那衣裳宽大而柔软,像一个温暖的怀抱,把她轻柔地拥住。她感觉到,睁开眼睛一看,发现那衣裳正是庄文太子与她欢好之后自衣架上拉来为她遮盖的大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