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深梦一生(109)

作者:宁柏浠

开始起雾了,秋天的雾是灰蒙灰蒙的,带着一阵阵哭泣的样子,总是揪着人的心,倔强的飘洒到人的眼前,潮湿,阴冷。

夜晚十点的街道,不安的人开始活跃,他们成群结队,染着各式各样的发色,烫着与时代一样潮的发型,但做着与时代相佐的事,仰望星空被他们当成一种无聊的耻辱。他们会仗着年轻作为台柱,在青春中胡作非为。

湿哒哒的路面上那几盏破旧不堪的路灯,在凉风中被吹得摇摇晃晃,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伴着口哨声,从路的入口响到路的尽头,关门闭户的人家,早已经习惯深夜时卷帘门被石头砸中的声音,甚至习惯面对着马路的那一扇玻璃窗户,早上醒来的时候碎了一地的情形。

曾经的七镇,是一座时代潮流中模糊的存在,这儿的地盘还在家族手中,他们常常以武力捍卫自己的主权,久而久之这就像一种传统式的被后代继承。

这条长长的街道,夜夜入夜都如此,总是会有醉酒的人骂天骂地,会有成群的年轻人追赶拉动钢管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有摩托轰着奔向死亡之门的油门声,有求饶而发出让人藐视的声音……救命声。

亦如现在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横躺在马路中央,黑色车身上用白色的油漆喷上骷髅头,骷髅手掌,红色的油漆喷着交叉线,英文字母,被拆去内座而空旷的车内敞开着大门,在昏暗的路灯下,里面的人只看见一双类似学生的运动鞋,却是霸气的社会哥的坐姿,在黑暗之中看不清长相,他的右脚与车面摩擦,轻轻的拍打着,手肘撑在膝盖上,拖着下巴,藐视着跪在车下,有些血肉模糊的光头,他全身发着抖,去又一动不动,衣服上全是脚印以及稀泥,光亮的额头上鲜血被小雨洗刷,流入脖颈,凉风使他颤抖的身体更加不能把控,不敢吭声,颤抖的双手附在跪着的双膝上。

他是刚才被人从车上用脚踢滚下来的。

车里冷冷的声音传了出来,带着危险性的命令,铿锵有力,吐字清晰:你惹谁都行,她不可以。

第58章 一扇地狱之门

是,是,老大,我错了,不会有下次,绝不会。他供着腰诚恳的道歉,头已经与地面接触,摩擦,鲜血混在泥土里,夹杂着小雨,发出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你这只手暂时留下,倘若我发现你不老实,到时休怪我不留情面。这时门“啪”的一声关上,车门拉走的瞬间,被覆盖的那半边车身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L”横插在骷髅头上,白色的骷髅手掌拖着“L”的身体,红色的油漆像两滴眼泪,像极了一扇地狱之门。

车门关上的那一刻,排气管里发出重重的尾音,横穿整条街道,来回盘旋,炫酷的车技在180度的旋转过程中,只留下一排排深深的车轮印,和一阵油烟味儿,便在眼前消失了。

路灯在风中的“嘎吱”声,这般显得更加大声,落下的小雨,溅起地面的水花,向胜利的跳跃音符。破旧不堪的路面,坑坑洼洼。老旧的白色平房早已在岁月的日光下,被晒的发灰,窄而不平的路面,被飞过的那些车辆辗起的泥浆作为洗涤,早已是面目全非。街角的菜市场常常发出一股腐烂味儿与鱼腥味儿,充斥着整条街道,凹凸的地面,流淌的是浑浊的污水,早已镶在臭水沟的塑料袋被水冲着向一个方向,张着翅膀似的。

逢赶集,到傍晚时,街头总是堆满各种各样的烂水果,捡破烂的老奶奶坐在跟前,慢慢的寻找一些可以带回家的,她佝偻的背总是与她背上那一摞重重的烂纸壳形成强烈的对比,她的指甲里灌满了黑色的污泥,她的手掌被常年累月的污水浸泡,已经看不清楚她的命运线,她从未笑过,她总是低着头在人群中穿梭,她步履阑珊,她满面愁容,她像这条街上的一个非正常定律。

真的有一天,所有人都再也没有看见过她,直到有一天,地面的废纸再没人伸手去捡,人们才会勉强的记起,这条街少了点什么,具体是什么,无人记得。

蓝祁梦攥着手中的两块钱,趁中午休息的时候,走过长城到枫树大道,跑到街上的公用电话亭,排着长队,给林言打电话,排在她后面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他们依然有说不完的话题。

离上次的光头事件,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星期,蓝祁梦已经自己消化完那个故事,她已不再逼问林言的所有故事。其实她是不敢,她怕林言犹豫的眼神,坚定的口吻告诉她,那就是事实,如你亲眼所见,绝无半分虚假。久而久之,林言在祁梦生气的时候,不在第一时间去哄她,因为他知道,过了那个风头,她会自己想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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