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黎眷+番外(47)
安无又转向楚父道:“令郎既有心离开,定会藏匿行踪。若是事先筹划,怎能想不到师长责问同门?怎能想不到他若告知了去向,不是累及同门就是暴露行藏?现下看这几名弟子情形,他们确实不知令郎去了何处。依在下愚见,令郎出走只为离开书院,断不会舍弃骨肉亲情,阖府上下不可能均不知晓,定然有迹可循。此事不宜声张,还是托亲朋故旧暗暗查访为好。书院中若有了消息,也一定尽快知会府上。”顿了一顿,又向柳父道:“令嫒与楚家公子虽是同窗,但平日无甚来往。楚公子离去当日尚有课业,二人相见再正常不过。至于他去向,令嫒真不清楚也未可知。柳先生且请回,容在下详细问询,她若有隐瞒,我定是不饶的。”
柳父一愣,想起一路上只听说有弟子失踪,而失踪之日自家女儿见过对方,与此事有关,至于是远远望见还是侃侃深谈却不清楚。眼见她半边脸颊肿起,心头一阵懊悔,又惦着妻子即将临盆,拱拱手道:“那就有劳安无师父了。”也不理会柳洑,转身出厅而去。
这边安无跟楚父道恼,正平引楚父离开不提。安无看向柳洑,温言道:“好啦,回去吧。我看你前两日在同散堂画的那几支墨莲甚好,有时间多用用心,或许哪日你的丹青也能挂在书院中供后进师弟师妹临摹。”书院尚未到招收新弟子之时,柳洑等仍是资历最浅的弟子。她心下明白安无师父是玩笑话,也不言语,只咬紧了嘴唇依礼拜别。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视线变得模糊,也不理会一旁同门,疾步离去。
安无眼见她离开,正色道:“你三人回护同门做得很好,今日之事,出门后便忘了,不许妄言,也不许再向柳洑提起,以免揭人伤疤。”三人郑重答应,告退离开。安无想想,仍不放心,出门去寻柳洑。
已是四月底,书院中花木扶疏,此时日头渐高,安无着意向着花柳遮隐处寻去。寻不多时,见柳洑伏在假山后一处大石上,肩膀微微起伏。
安无有意放重脚步,轻咳一声,柳洑回过头来,眼眶红肿,垂头行礼:“安无师父。”
安无见她模样,心中微酸,温言道:“用过朝食没有?”柳洑轻轻摇头,道:“吃不下。”安无轻叹一口气,在那块大石上坐下,指了指另一块山石道:“坐吧。”
柳洑坐在石上,偷偷打量了安无几眼,嗫嚅道:“楚师兄这件事情......安无师父不怪我么?”安无轻轻一笑,问道:“师父怪你什么?怪你便有用么?”见柳洑红了眼眶,愣愣无语,续道:“柏风同我说楚华章虽颇有文采,轻功剑术却无一出众,且他志不在习武从戎,强留他在书院于他又有何益?楚父把一己之愿强加于人,却不问儿子是否喜欢。”
“所以楚师兄离开书院安无师父心中其实是赞同的,对吧?”
安无望了望地上的树荫,沉吟道:“他背父私逃有违孝道、你们包庇隐瞒错上加错,我并不赞同。只是你那三位师兄说他去意坚决,无论如何也不肯留在书院,出走之事又早有准备,策划周全。到了这一步就事论事,放他离去对他才最为有益,其实......”顿了一顿,续道:“他若能早对父亲言明喜恶,或不致如此。”
柳洑沉吟片刻,轻轻摇头,道:“楚伯父若是愿听,想必师兄也不会出此下策。那......安无师父若是楚伯父会如何?”安无长叹一声道:“我若是楚父,有子如此,喜欢学什么便让他学什么,只要有始有终,别虚度了光阴就好。”
柳洑闻言,呆呆望着安无,心中波澜起伏,冲口问道:“那安无师父你......若是我爹爹呢?”停了一停,轻轻道:“对今日之事会......”
安无一愣,见她虽泫然欲泣,面上却满是希冀之色,温和一笑道:“师父若有女如你,一定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柳洑闻言,死死咬住嘴唇,泪落连珠,哽咽道:“那......今日师父也会......”
安无见她追问,心中好生为难,涩声道:“令尊只是误会或有其他缘由,否则定会对你视若掌珠,护你周全。你这孩子也是心太实,傻傻地等着吃眼前亏,以后切记不可咬牙死扛,经此一事要长个记性才是。”柳洑听到此处,悲从中来,伏在他膝上嚎啕大哭。安无无奈,轻轻拍着她背,胸中满是酸楚。
一道人影经过,驻足侧听,循着哭声缓缓而来,见树下二人如此情形,眼中先是闪过疑惑之色,然后,神色黯然。
第18章 瑶草徒芳
十余日后的一晚,柳洑用过夕食准备回住处看书做功课,想起还有两本书遗落在同散堂,便入堂去拿。此时是五月初,天已微热,堂内众人不再紧闭门户。同散堂后窗外便是莲池,花虽未开却已有莲叶田田,微风拂过,幽淡叶香裹着水汽而来,令人心旷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