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黎眷+番外(206)
宣予苦笑摇头:“她......是有几分书呆子气。”
“无独有偶,当时阿薛说不必,自己小心些,躲开便是。我们看的当真既好气又好笑。”顿了一顿,续道:“当日比武虽是云眷胜了,事情却没完。当夜云眷醒转,阿薛趁她房中无人留守,偷偷潜入。”
眼见宣予一脸惊异之色,摇头笑道:“他去给云眷送自己秘制的伤药,云眷自然感激,拿出给她送药的蜜饯待客。”
安无想到当日情形,口角噙笑,续道:“后来被有心人堵在房中,我们赶去之时阿薛正吃得开心。有人指责云眷白日做戏,勾结外敌,阿薛看不过去,开口帮云眷分辨,临别时还卷走了两盒蜜饯。至于他赠的伤药,我们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云眷却说他不是坏人,想必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事实证明,他赠的伤药确有奇效。现在想来,云眷和他本就是同一类人,性子虽古怪,心思却单纯良善,所以才能一见如故。”
“弟子也有同感。如今雪公子入了忧黎派,云眷有他护着也能少些委屈。”
安无斜斜打量他一眼,笑道:“依云眷那性子,她若有心仪之人必是七分温婉三分俏皮,我看她与阿薛相处时除了言谈随心之外另有看顾照拂之意,所以,二人之间定然只是同门之谊,绝无其他。”停了一停,续道:“说到云眷委屈,多年前我还亲眼见过一桩。还记得她入书院时日不久有同窗私逃,无论众人如何逼问那弟子去向,云眷始终不吐露只字片语。那日柳员外应正平之邀前来,一言不发,当众便是一掌,被那弟子家人挤兑狠了,竟抄起铁棍,直言要打死她。后来我见她偷偷垂泪,安慰了几句,她嚎啕大哭,似乎天塌了一般。我虽觉柳员外教女过于严苛了些,但也不算太错,毕竟云眷端方敏慧,被教得很好,谁知内情竟是如此。现在想想,当时她那一哭应是积了多年的委屈吧。”
宣予默默点头。
从安无的书室告辞,踏着落叶,缓步前行。
安无师父说的那一日他也记得,自己从同散堂出来,手中带着抄好的书稿,捡幽静之处慢行。忽闻一阵哭声传来,循声而去,柳枝之下,错落摆放着几块白石,安无师父坐在一块大石上,云眷伏在他膝头,嚎啕大哭,哭得就像天塌下来一样。安无师父轻拍她后背,低声安慰。
他从来只见云眷寡言少语,悲喜皆淡,从不知她也有这天大的委屈。
他从来只见安无师父潇洒自在,不拘小节,从不知他也能愁染双眉,怜惜满面。
阳光本来柔和明媚,那一刻,却甚是刺眼,刺得他双目疼痛,连眼前走惯的路也模糊不清......
“娶妻求淑女......一定要是名门淑女么?”
“那是自然,古人训,不敢违也。”
“世事艰难,粗茶淡饭,简衣素衫,不好么?”
原以为她是为柳叔托付寡母孤女,原来她说的竟不是柳儿,粗茶淡饭,简衣素衫,是她自己吧?
原来,不过是误会一场。
寻常闺阁女子及笄之后盛装华饰,她从来都是素面朝天;
每每堂中众人投壶射箭赢果子,她总是不动声色地避开;
名篇华章张口就来,笔法潇洒,课业扎实,哪知这才情背后,尽皆是伤;
她不是不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只是她明知是危墙不但不躲,还要硬扛,哪怕被压得断筋折骨,她也会死撑到底;
她以血制敌,以命相搏,不爱惜身体发肤,自厌自弃,自毁自伤,想必是对这世间无所眷恋了吧?
阿薛用过朝食,带着子成上山,先指给他一个好玩的去处,让他不要乱跑,自己便去了石洞,想着自己与云眷二人一夜未归,师父可不是要急坏了。
未料,进了洞来,镜封倚在石壁上,气息散乱,目光茫然,面色青白,显是真气溃散。
阿薛伴他多年,虽知他内息出了岔子,却从未见过如此模样,心中大痛:“师父,你怎么了?昨天我下山前你分明还好好的?”想起炼好的丸药,取出一粒塞入镜封口中。
镜封问也不问,笑了笑嚼碎咽下,缓一缓神,勉力抬起手掌,擦了擦他泪水,道:“孩子,不哭,你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么?”
“可我没想到会这么快。”阿薛将手指搭上镜封手腕,惊道:“师父,你强行运功......”
镜封点点头:“我内力无多,又时常反复,反正也保不住,倒不如用在该用的地方。这山中密道,没人能比我熟悉,所以......”
“所以被正平囚禁那些人是你救的?”阿薛拍了拍额头,道:“我早该想到这点,今天本来要到山中寻人,可是刚到别院就听说人已经找到了。可恨正平给你下毒不算,就算束手就缚了还要留下这么个难题。师父您要怎么处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