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上位记(39)
殿门没有完全合拢,月亮落下树梢,凉风从缝隙钻进来扬起摇晃的红纱床幔,男人疯狂起伏的脊背,女人潮红的双颊,粗喘和吟哦引人遐思。
无边的寂寥漫上来,梁羡怅然若失地流着眼泪,蜷着身体,像母胎里蜷缩的婴儿那样蜷缩在韶如梦的怀里,“阿媪,阿媪。”
他哽咽地唤着乳媪,眼神无助得像个不知所措的孩童,前后反差巨大的举止令人瞠目结舌。
梁羡像婴孩吃.奶时那样,手覆着一团软乳,闭着眼啧啧咂弄。他的一举一动俨然是人最原始的反馈,因为弱小,依赖于母亲的哺乳和保护。
韶如梦望着帐顶的暗纹,月光斜过,剪出横梁的影子。宫里的深夜危机四伏,她仿佛感受到了太子内心深处的惶恐,终是伸手抱住他渐复平静的身体。
也许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可怜的太子触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一处。
…
“听闻姨孃病了好些日子还不见好,我来看看。她此刻方便嚒?”
韫和穿过中庭,拢着斗篷站在还未洒扫的石阶上,朝空寂了许多的公主府张望,心中纳罕,长公主喜清净,平日也不是这么个清净法呀。
卢嬷嬷嗔怪地斜她一眼,“娘子哪回来是挡在门外的。”
卢嬷嬷又问:“用过朝食不曾?”
韫和随意地点了下头,“吃过来的,我先去看看姨孃。”
卢嬷嬷拉了一下她的莲蓬衣,“公主昨夜好不易熟睡,早上起晚了,才将将用过了早膳。”
韫和走到了庑廊下,花影交错纵横处冒出史季凰的身影,他从长公主寝居方向出来,形色仓促。
看到韫和,史季凰愣了一下,“十二妹妹。”
“十兄也来看望长公主?”是不是太早了?韫和打量着堂兄,满心古怪。
史季凰目光闪了闪,耳廓已是绯红一片,“受君侯所托,来给长公主送些东西。”他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有些刻意地回避,“长公主正用朝食,十二妹妹快过去罢。”
说完就匆忙离去,韫和在背后唤了好几声也未回头,郁闷得不行,这两人一个说用过,一个说正在用,那长公主究竟是用过了还是没用。
病了几日,沘阳长公主胃口一直不佳,吃了半碗粥便皱眉搁下。
侍女递上巾帕,她拭了拭嘴角,抚着眼周愈见明显的细纹,心中愈发烦闷多思,“一年不如一年,我是不是真的老了?”
色衰而爱弛,衰老始终是一个女人忌讳的话题。死了丈夫的女人,年近四十,她又何必在乎红颜尽褪。
侍女为她整好发髻,捧了铜镜给她看,“公主养颜从未懈怠半分,还似二八少女。”
虽是讨好她的话,长公主听了仍是十分受用,怯羞地红了红面颊。
她放下巾帕,眼角余光已经瞥见绮疎外蹑足进来的娇俏少女。
“犀娘,还不进来!”长公主脸上挂了笑容,支身倚坐起来,垂手理着衣襟和环佩。
韫和笑嘻嘻地走进来,“姨孃耳聪目明,哪有见老。一点也不像我母亲,常年熬着,熬得眼睛也不顶用了。”
迦南是沘阳长公主最小的妹妹,史府败落后带着家小亡命四海,其中艰辛可想而知。长公主神色黯了黯,慈爱地拉过韫和的手,“怎么走路像只猫似的。”
“我怕惊扰姨孃嘛。”
侍女服侍韫和脱下斗篷,置了茵席挨着美人榻,韫和抚裙跪坐,伏在榻沿上细细打量长公主,“咦”地一声,“姨孃是不是还没见好?脸这般红,莫不是还在发热?”
她抬手要试一试温度,长公主轻巧地握住,本就可疑的红晕又增添了两分,“才吃了半碗粥,身上有些热了。”说罢让侍女去取纨扇来。
很热吗?韫和一路过来还觉得有些凉。
侍女递来纨扇,韫和替长公主纳着风,想起此行目的,迟疑道:“姨孃,舅娘有没有好一点?”
长公主饮着温汤,“我好些时日没入宫,不甚清楚,只听宫里传信,皇后连续几日高热不退,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具体是什么情形明日去了才得知晓。”
韫和双眸一亮,放下扇子道:“姨孃入宫视疾,能不能带上我?”
上次宫中突发之事至今都叫人后怕,长公主只以为她顽心不改,哪里知道她的心思,因此很果断摇头拒绝,“不行。”
韫和耷拉着脸,“姨孃的担忧我知道,如今不去,等到东宫大婚也是要去的呀。”
看长公主盯着她笑了一下,韫和以为松了口,正要谢她,便听长公主幽幽地说了一句,“到那时又再说。”
实在无情得很,韫和噘了噘嘴,撇开纨扇气冲冲地扭坐到一旁,无聊地去拨那茶炉里通红的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