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上位记(110)
年节将至,韫和收到家书一封,是母亲迦南的亲笔,家中之事粗粗带过,惯常的报喜不报忧,唯独对她再三叮嘱,盼她平安顺遂。
史宁戈在书房里忙碌着,韫和就坐在南窗下将信一字不漏地念给他听,满心期待地说道:“母亲知道你还活着,不知多开心呢。”
史宁戈正掸着笔墨架子上的灰,闻言擦净手,把信捏在手里反复看了看,又是欣喜,又是怅惘,“可惜不能亲笔回信,告慰母亲大人。”
韫和夺了他捻开的信,气鼓鼓地瞪他道:“兄长去的这几年,学了文人伤春悲秋的矫情来。要我说,兄长迟早是要回的,当面见母亲,远比书信来得亲切。”
“你道理最多。”史宁戈无奈地一笑,屈指弹在她的脑门。
韫和捂着额头,“兄长还是那个兄长,一点没变,就爱欺负我。”
“谁欺负你了?”门口一声笑语。
韫和闻声望去,赵君湲解了斗篷给红蕖,负手进来,睨着发窘的她,“过来和我说说。”
韫和鼻子里哼道:“我不要,你们两个一丘之貉。”
她背过身去整理叠好书信,赵君湲哑然失笑,和史宁戈对视一眼,慢慢敛去笑意。史宁戈瞧着好笑,“前朝解韨,也没你操心的,还劳身焦思什么。”
两人走到席间坐下,赵君湲挑着一边的眉,“失了势的臣子,总得有个郁郁不得志的样子。”
奴婢奉上茶水,韫和端着过来,乜他道:“过年过节的,只管行乐,谁也不准说丧气的话。你们说一句半句的,我整夜都睡不好。”
史宁戈递茶赔罪,“阿兄让妹妹担忧了,该罚该罚。”
赵君湲弯着唇,手指在她的玉组勾了一下,“男人谈正事,你不许捣乱。”
“你们说话吧。”韫和耳朵红着,极不自在,扭到后面去吩咐婢女将铜灯置上油,再回来时两人已经在说杜家的事。
杜家倚了多年的大树倒了,临头的一刀不过早晚的事,杜家为明哲保身纷纷辞了官,陛下允准了,他们今日在宫门谢恩。
史宁戈唏嘘道:“皇后抓了一支签,杜家盛极一时。”遥想当年杜氏区区婢女选入宫掖,杜家叩谢隆恩,恍如隔世。
韫和也恍惚得很,那支签害人不浅,哪里是上上签。
她捧着香炉坐在廊子下拨灰,永晋拢着袖子上来,替了她的活,随意道:“一个女郎在角门外打望,问她找什么人,支支吾吾的也没说个明白,就走了。”
“长什么样的?”
永晋细想了想,“戴了帷帽没瞧见,她只说自己叫什么娞儿。”
原来是渤海翁主,韫和笑道:“下次来了别拦她,是兄长认识的人。”
永晋应着声,把炉子收拾干净了,韫和又捧着敛声进屋。见她进来,史宁戈满面笑容道:“犀娘,二十九别岁,我们去泛舟游湖。”
“你别唬我。”韫和拍手称好,湖上风景秀异,要是下雪只怕是一番奇景。
接下来几日,京城街衢上车水马龙,买卖着年货,各户人家宰猪杀羊,一派繁忙景象,到了二十九日这天,给梁宫供给的熏花也源源不断地运进了后宫。
右昭仪装点完鱼藻宫,置了家宴,按俗在殿外焚了天香,催宫使去问梁帝几时过来用膳。
不多时,宫使回来复话,梁帝和曹国公在议事。
梁帝才从头痛病中清缓没几日,听曹国公讲了朝廷里的大事,烦闷得直皱眉头,挥手打断道:“鸡毛蒜皮,也值当朕来处置,你是闲朕不够烦?”
朱蔷忙俯身谢罪,梁帝撩了下眼皮,让他起来,“好了,东南的事情……你推的崔庆之不正好?朕有意给他表现的机会,他既领了卫将军的衔,就去东南境呆上个把月,带赵君湲的兵。”
梁帝顿了下,“明日小除夕,朕赐他一席御膳,送到你府上。”
朱蔷代崔庆之谢了恩,梁帝又问道:“赵君湲最近做什么?”
朱蔷忙道:“革了职务的人没什么差事,三日有两日都在史府,今日别岁,一早携了史女去长公主府拜访,下半日又泛舟游玩。”
“他还挺会享乐,佳人美景,一样不落。”
殿里烧的香太浓郁,梁帝打了两个喷嚏,朱蔷脑子转得快,使了个眼色叫人撤下,自个捧了茶递到梁帝手里,“除了宋国公的爵位,他什么也不是了。”
梁帝啜着茶,睇了眼他的脸,“你就是肤浅,他要是银枪蜡像,朕何必费尽周折撤他的卫将军。册立东宫的吉日拟下来了,他绝不能留。”
朱蔷手一颤,“宋国公没什么大错,杀是杀不得的。若说娶罪臣之女是大过,那也是翻了篇,正了名的,陛下不好大做文章,明面上拿这个去定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