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帝王(60)
如今皇帝年幼, 尚未亲政。
这等天灾, 自然要问到刚自封为太师的董卓头上。
长安城中, 此时虽然没人敢责问董卓。
但是架不住董卓心虚, 毕竟掘了皇陵是真的,劫掠民众也是真的, 入长安城中,放肆猖獗, 更是真的。
前文说过, 董卓最信重的文化人,便是蔡邕。
他果然邀请蔡邕赴宴, 有些苦恼与忐忑,询问道:“昨夜城中地动,不知是什么缘故?书上可有记载?是不是该像祭祀雨神、风神那样的, 做些仪式呢?”
就算是手握重兵的权臣, 面对这等自然灾害,却也无法不感慨于自己的渺小,进而生出敬畏之心来。
蔡邕昨夜被皇帝召见后,早有准备,此刻见问, 不慌不忙道:“地动乃天地之间,不能清和明正,阴气太重,沉积地下,一朝而出,因有此剧变,警醒天子重臣。昔日和帝至顺帝间,屡有奸佞,地动总有二十六次之多。如今长安城这一次地动,恐怕还只是个开始。”他倒不是欺骗董卓,而是真心实意觉得是这么回事儿。
董卓一听,昨晚把他都震醒了,还只是个开始。再多来几次,他那眉坞的粮仓别管存了够吃几十年的粮食,都要跟他没关系了。
董卓忙道:“请伯喈教我。”
蔡邕便道:“地下阴气太重,乃是有重臣逾制的缘故。今日都中传闻,说是太师你在为陛下大婚筹划,可是真的?”
董卓一拍大腿,叹道:“我就知道是这事儿。都怪我那弟弟,不知天高地厚,酒后撺掇着我,我一时糊涂就答应了。”他已经是太师,实际上的掌权人,对把外孙女嫁给皇帝这事儿,并不是非常热切,能成当然是更进一步,不成却也影响不到他。
董卓拉着蔡邕的手,道:“多亏伯喈教我。我早已说过,叫我仲颖。叫太师就太生分了。”又道:“还有哪些逾制之初,还望伯喈教我。我不是很懂这些。”
蔡邕便把看不惯的都说了,道:“听说仲颖你还造了青盖的车子,爪画两轓,叫什么‘竿摩车’,可有此事?青盖车便逾制了,何不改成皂色的伞盖?”
董卓连连点头。
蔡邕又说了几点,董卓都一一应了,态度很好。
蔡邕越发觉得董卓知错就改,是个能讲道理的人。
酒过三巡,董卓忽然问道:“听说昨夜陛下召见了伯喈,所为何事?”
蔡邕心中一突,说了部分实情,道:“突然地动,陛下心中不安,便召见我,要我为陛下占卜一番,预测凶吉。”
这倒是情理之中。
董卓也想不到,一个小孩会在地动的当夜,便找出压制他的办法。
毕竟皇帝的地位再高,也没法大过苍天,安排下这场地动吧?
董卓便问占卜结果如何。
事关皇帝,外臣不该打听。
蔡邕此时却也不好拒绝董卓,只好开始拽文。
董卓听得似懂非懂,虽然觉得蔡邕很厉害,却也有些不耐烦了,便把话题扯开,又暗戳戳问掘墓是否会有不好的影响。
蔡邕当然又借机好言相劝了一番。
一时酒散,蔡邕辞去。
吕布跟着董卓送了蔡邕出去,才准备也开口请辞,就听董卓道:“奉先我儿,你随我来。我有一样好物给你。”
吕布惊疑不定,眼见董卓往内室走去,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说来也巧,这日服侍的又是那位与吕布有过一场云雨的宠妾。
吕布自那日酒后犯错之后,心知给董卓知晓,再没有活路,因此接连几日托词不肯来董卓府上,谁知道越是想躲便越是躲不掉。
此刻那宠妾跪伏在董卓跟前,为他脱靴,人却侧头望着吕布,妙目含情。
董卓毫无察觉,横在榻上,向里面摸索着什么。
吕布头皮发麻,不敢跟那宠妾目光接触,又疑心董卓的举动,死死盯着董卓。
“原来是掉到暗格里去了……”董卓嘀咕着坐起身来,手里却攥着一把匕首,他除去刀鞘,只见匕首精光闪闪,乃是绝佳利器。
吕布大惊,小腿一颤,便要夺门而逃。
“喏,拿去!”董卓将那匕首重又归入鞘中,抛给吕布。
吕布迈出去的一条腿还横在门槛上……
“你要去哪儿?”董卓奇道。
吕布嘴一咧,差点哭了,道:“儿子……尿急。”
“噗嗤”一声,却是那宠妾忍不住笑出声来。
吕布擦擦额上汗水,道:“果然是好匕首,多谢父亲!”
董卓哼了一声,道:“底下人送的。你要保护我的安危,没有利器可不行。”他往后一仰,日渐发福的庞大身躯沉重地压在床榻上,一句话没说完,便酒意上涌,打起呼噜来。
那宠妾起身,要往吕布跟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