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几度隔山川(122)
宴罢,宝庆王妃亲自接见了戏班主要成员。花旦朱碧年仅十五岁,容貌极佳,行止大方,心性早熟,倒似有十七八岁。王妃又给予了戏班极为丰厚的赏赐,人人有赏。
剧作者清水词人虽未来赴堂会,宝庆王妃也周到地准备了一份赏赐请班主转交。剧班所有人皆喜不自禁,宝庆王妃用她的行动向上京所有人表达了一个南人对故乡戏曲最热忱的喜爱,且并未受到祈元帝的异议。
在魏谦与朱碧水的注视下,梅砚寒沉默地打开了宝庆王府妃的赏赐。
一个小匣子里装着一张房契与一串钥匙,宝庆王府出手之阔绰再一次让魏谦惊叹。梅砚寒打开房契,上写的是他的名字,钥匙上刻有梅府二字。他当然知道这不是宝庆王妃给清水词人的赏赐,更不是池鹿鸣给他的私人礼物,而是代皇帝赐给姐姐的。
再往下翻,有一张字条,无头无尾,上书:梧桐待凤归。这是池鹿鸣的字,她怕梅砚寒意气用事,示意他耐心。虽然没有借此剧助姐姐实现归国宿愿,但他也知此事不可再强求,只有等待。
班主魏谦是一个天生的商人,立马抓牢了宝庆王府这块招牌。他迅速与华仙园达成协议,以其作为南戏红火调在北地的传承基地。上京从此掀起了红火调之风,短时间内虽不足以与黑水调并立潮头、平分秋色,但已然给这个保守的都城开了一扇窗户,引南来之风。同时也带动了其他戏曲、说唱、杂耍等到上京求一席之地,伴随的还有南地的饮食、服饰、首饰等店铺也都涌来发展。
华仙园在上京一直声名不显,未想到以一出《蒙尘记》起家,后列入上京四大名园。其园主福老板与昆仑班班主魏谦以此位登富榜,众人皆道此二人是受益于宝庆王妃一己之好,却不知真正原因是祈元帝借此推南北相融之国策。可见所谓命也、运也,皆需随势而行,而势又依权而定。
随着红火调的盛行,各种班子风涌而来,各种本子层出不穷,《蒙尘记》早就成了一个象征。说到这部戏,大家津津乐道的是它开红火调在北都之首,而它的故事情节逐渐被淡化了。其中隐秩的前朝旧事,塞外故人,不过是一个话本子故事而已,就如同才子佳人之事一样,只在纸上戏里。民众总是这样追逐成风,又极为善忘。
祈元帝一石三鸟,既淡化处理了《蒙尘记》引导的舆情,维持了既定的边塞策略;又保留了对前朝山城公主的橄榄枝;还借戏曲之端推行融南入北新政,极为满意。
皇帝跟皇后商量了一下,池鹿鸣父母因前朝身份不宜再加赏爵位,但她此功不可不赏。故在西城选了所宅子赐予鹿鸣母家,并不勉强他们迁来长住,只表示帝后恩赏。
其后,池鹿鸣“奉旨听戏”,公开大力推捧红火调。她再也没有见过梅砚寒,在十余年的生疏之外,再加上政治立场不同,彼此更不知道能谈什么了。
她偶尔会从昆仑班班主魏谦处听到他的讯息,他来往于大漠与上京,两边都居无定所,随性而至。他好音乐舞蹈,凭兴趣偶尔写写本子或曲子,大都能流传;此外又与二三同好周游天下,一去就几个月。他于两地有极好的便利条件,然而他并不借此行商贾之事,在魏谦看来这是一个莫大的遗憾。
鹿鸣懒理魏谦那俗人,这个世界总是这么可笑,魏谦是梅砚寒昔年在太学的同窗,他也出身世家,但他就放得下身段,积极入世,取得了世俗的成功。
梅砚寒依然还是那个傲气十足的清贵公子,他永远也不会放弃自我去适应俗世,他心中自有标准,不肯轻易妥协。或许,池鹤鸣他当年选择离去也是另一种坚持。不知不觉中,池鹿鸣第一次想到哥哥不再回避。
关于梅砚寒,何从还打探到魏谦不便与宝庆王妃说的一些消息。花旦朱碧一心痴恋清水词人,这不是秘密,不仅在昆仑班,甚至上京整个红火戏圈子都知道。
池鹿鸣回想那个女孩子,那是一个成熟有主见的人,比她十五岁时强多了。
☆、番外
春日的一天,宝庆王府一早开门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位女客,既无拜贴,又无跟班,只身一人,还未戴帷帽。她自称名唤朱碧,求见王妃。
宝庆王府的门房虽受王爷影响较其他高门贵宅稍为和气,但亦还是有规有矩,不是什么人都往里面领的,故门房几人都不欲理她。
这位朱姑娘嘴甜脸笑,说自己是红火戏花旦,王妃喜爱她的戏剧,曾到后台去看过她,跟她说过话。门房明白这都是些套话,并不能证明她与王妃有特别交情,或值得王妃破格接见一个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