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足高墙内[快穿](119)

作者:钟一日

人们目光从歌扇舞袖随着画卷移到了郑照身上,青袍白简风流极,碧沼红莲倾倒开。

郑照起身看向众人,然后面对陈大学士说道:“这是乱萤上个月在华山之巅所画,画得急促,粗陋了些,还望诸位海涵。”

陈大学士说道:“华山风景奇胜,我真的好奇了,乱萤快些打开吧。”

郑照颔首,缓缓展开了画卷。这幅长卷从华山开始,总共分为十四个小幅,每幅旁边还有跋文,分别是:饥民逃荒,夫奔妻追,子丐母溺,卖儿活命,弃子逃生、人食草木,饿殍满路,杀二岁女,盗贼夜火……这些就是他在路上看到的事情。

“这几株树木,乃先臣马文升之林。有一起逃荒饥民,一家大小男女七口,走到林中歇息,肚饥为倦,不能前进,商量着将十五岁女儿卖了。女儿手挽娘衣,哭不忍舍;举家痛心,抱头大哭一场,齐在树上缢死,丢下两岁孩儿,扒天扑地,声声叫娘,无人答应。”郑照指着《全家缢死》那幅说道。

众人瞠目结舌的看着画卷,惊恐万状。有个涂脂傅粉的文士看到刮食人肉那幅,捂着嘴巴退到了后面呕吐。史承德脸色由白转青,他只是想单纯的比个画技,郑乱萤这幅长卷一出,谁还在比画?

“我却是听说过陕西有旱灾,却不料灾情竟如此严重,困在京城当真如聋人。”

“赤地千里人相食,原只在书中读过,不料竟然也发生在本朝。”

道听途说之事,此刻都呈现在眼前,画边详细的跋文,还在告诉你这件事发生在何时何地。

郑照见满堂哄然便收起了画卷。

这幅画不能给一个人看,一个人看就容易陷入官场利益倾轧。这幅画也不能给太多人看,太多人看就容易挑唆引起民怨。事情必须在朝廷内部解决,否则难免牢狱之灾,他还要去泰山呢。

“君为民之父母,民为君之赤子,今赤子既以无聊矣,而君父何忍坐视哉!我这就向朝廷上奏疏。”宴上吐了的士人提议道。

“程兄莫急,我们一起上疏。”众人附议。

大学士陈履冰翰林闲官一个,没有实权,但是三朝元老,德高望重,而且他的籍贯是陕西。陈大学士伸手摸着夫奔妻追那节,哭得老泪纵横,说道:“这口井是白水村的,四十年前,我曾和伙伴在井边追逐嬉闹。此次上疏,就由老夫倡议起头吧。”

陕西上下官吏费尽心机掩盖的灾荒,被一纸画卷揭开了。

郑照自宴会回来就闭门谢客,足不出户。整日里不是仗剑指虚空,就是临风听暮蝉,也算自得其乐。赈灾不是小事,可朝廷里大大小小的事,没有一件是简单的事。距离陈大学士上疏已经过了半个多月,可朝廷还是没有下过旨意调拨粮食赈灾。陈大学士只能一封信一封信的送出去,恳请各地方帮忙调粮救灾,然而作为天下粮仓的湖广江浙都不肯调粮去陕西。

落星夜皎洁,郑照看见窗下尘满琴,便抱了琴到外面坐下,对着琴谱随意拨弄,突然却见卫昀恒冒夜前来。

“乱萤兄,好久不见。”卫昀恒穿着灰褐色的布袍,身上没有配饰,夜色中低调不起眼。他走到石凳坐下,笑着说道:“乱萤兄一幅画弄得满朝文武焦头烂额,自己却有闲情雅致在此弹琴。”

琴声断断续续,郑照仍低头看着琴谱,问道:“长风兄不在焦头烂额,还有闲情雅致来我这里,可是朝中老大人们有了结果?”

卫昀恒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他自嘲着说道:“老大人们是有了结果,他们决定不赈灾。”

郑照琴弦上的手一停,看向了卫昀恒,夜色里卫昀恒神色黯然。

“陕西总督尤擒不是首辅宋宗恪的得意门生,宋大人自然不同意调粮。要知道啊,拨款赈灾意味着陕西灾情真的严重,而不拨款就还狡辩说是乱萤兄你为作画夸大了灾荒。至于次辅,愚兄的老泰山,他也不同意调粮。如果灾荒得到赈济,陕西就不会乱。而陕西一旦乱了起来,宋宗恪一党就离倒台不远了。”

“天总是会再下雨的,人也总是会死的,死一万人是个数字,死十万人也是个数字,于朝廷而言,并无太大的差别。就算户部和个地方有梁,朝局也不容他们调给陕西。”

这番话并不稀奇,闭门谢客就是不想卷入党争,郑照合上琴谱,看向一脸凝重的卫昀恒,等他说出此行的目的。

卫昀恒起身走到郑照面前,长揖道:“愚兄想向乱萤借画。明日愚兄要给皇上送恩科批阅好的卷子,便希望能请圣上观赏乱萤的妙笔丹青,看看陕西境内的灾荒。”他不禁苦笑起来,孤身对抗两党,赌上了全部的仕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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