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相后我做了旧情人的奴+番外(97)
这是先帝放在他手上的江山,他已经守住三年了。
“大荆不死。”这一刻,皇帝在心里对自己说:“我答应他把皇位守住一年,现在已经这么久了。”
齐监伏在祭天台侧面阴影中,想要告诉皇帝大都督刚刚令人传回的口信,但是瓷学根本看不见他——
齐监知道,不只是自己,站在黄金台上的皇帝已经看不见任何人了。
站在那个位置的人,除了自己,还能看得见谁呢?
还不等他想完,皇帝就微微侧过了头,看向了右侧本该是宣抚使的位置。
空的。
他微微仰起的下颔便渐渐回落下来了,回到了平时的样子;
眼神也平静下来,回到了他惯常的带笑模样。
瓷学振袖,手持三炷长香向天地祝祷。
千里迢迢赶来的各地官员,便整齐地跟在鸿胪寺身后,在黄金台正前方开始了祝祷仪式,祈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祝祷仪式正式开始之后,皇帝只需坐在高台上看就可以了。瓷学不动声色地取出了齐监接奉香的机会送进他袖中的纸条:
“已擒。”
瓷学手指微动,眼睛看着前方,面上除了木然的微笑没有任何表情,登基这三年里,他和秦桥日夜悬心,他们的眼睛都不再像年少时那样灵动了,开始渐渐地盈满智慧和伪装。
就像现在,几乎没有人能通过他的表情猜出他在想些什么。
他突然毫无预兆地看向了一侧的弓和箭。
还有半刻钟。
虽然他一直在安抚庸宴,说应该相信秦桥,她自有让自己活着的办法;
但实际上秦桥受到的生死威胁虽然多,还从没有人真能成功地切断一切联系将她掳走。
秦桥现在还没有出现,应该是死了。
秦桥也会死,当然,不管她再怎么鲜活,终究也是有意外死去的可能的——
从登基那天开始他们就经常假设如果朝堂上任何一个人突然死亡该如何应对,得出的结论是,只要瓷学不猝死,谁死了都能被替代——
事实上秦桥的“死亡方案”已经被采取了,就是调庸宴回来稳定局面,动静挺大,效果却挺好。
“这就不错。”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秦桥有点满意地说:“也算能闭得上眼了。”
瓷学这么麻木地想着。
鸿胪寺的祝祷已经进入了收尾的高潮环节,他们开始吟诵开国史上出现过的英雄,并期望他们的英灵能够继续庇护大荆帝国:
“大河汤汤,如明云愿;山峦连绵,若亲之延;恭敬维维,天地巍巍。”
“已经说到明云了啊,”瓷学在心里说:“以前他们经常说秦桥是明云公主的转世呢。”
与秦桥不同的是,明云是真正有瓷氏血脉,有封号封地的长公主;
还有一点与秦桥不同,那就是这位长公主从没在宫殿里住过一天——
她是□□皇帝的胞妹,□□烧山起义那天,明云以女子之身浴血奋战,拼着最后一口气,拔出穿透她胸膛的箭矢,递给了始终在犹豫是否真的要走上不归路的开国皇帝:
就是最后射杀大将白厄的那支箭。
明云死在了那一天,她根本不知道将来这片大地会属于她的家族,也许当时她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帮助她的哥哥活下去。
又一任大荆皇帝要射杀“白厄”了,也有一个“明云”,她死在了这一天。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祝祷结束,群臣跪伏,他们说: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谁稀罕呐。
当时□□皇帝,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吧。
瓷学站起身来,沉重的冠冕压在他头上,厚重的礼服拖在他身后,但他一步一步却走得很稳。
台阶很长,好像看不到头一样,绵延到炙盘之上,像一条通往极乐与地狱的路途。
礼部奉上特制的弓和箭,白厄杆稳稳地立在炙盘中央,瓷学微微抬手,礼服滑过他的手腕。
“原来我真的是瓷家的人。”瓷学突然嗤笑出声。
百官都在身后,台上的只有极少数的重臣,他们没有一个人能接住这句话。
瓷学对外温和惯了,朝野上下没人觉得他在武力上能有多大本事,然而此时此刻的皇帝好像突然间懒得再装了,他单手提起两个武士托着的重弓,轻巧地就像拎着一块棉,拉箭起弓的时候,动作既准且稳。
“她死了,我竟然连手都不会抖一下。”瓷学笑着说:“我身上流的,确实是瓷氏的血。”
对着白厄杆,瞄准。
“……”
万千军民臣服,四野寂静。
一片死寂中,瓷学身后的周景明踉跄了一下:“……那是,那是两个人?!清河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