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浮生录(19)
静音阁此时一片寂静,恍若能听见脚下草儿摩擦的声音。
一瓣落地,一个琴音从屋内响起,腾着风轻轻得撞入众人耳际,旋而一张一驰的弹音幽幽尾随,跌荡起伏,忽而扫音切切如千军万马般扑面而来,俄后铿锵有力的节奏犹如扣人心弦的战鼓声,激昂高亢的长音好象震憾山谷的号角声须臾而至,欢快急切的中音在长音渐息后如胜利后的欢呼般如期而来,在耳边久久萦绕。少顷,琴音转柔,婉转连绵,荣枯胜败,显晦兴亡,时移势改,一切如落花随水去,悠悠扬扬,直至最后一个音弹出,于耳际边由弱转息,仿佛一切已成空。
琴音已息,回味犹在。
只见棠溪长老慢慢得睁开双眼,用两指夹起一片飘落在石桌上的落花,长叹道:“英雄荣光漾四海,如今已然尽成空。繁华凋谢,竟与草茅微贱同。”言语间起身慢步离去。
而花汐槿则仍沉醉在琴音之中,方才恍惚间她仿佛亲历了一场危伏四起的战场厮杀,而后万般艰辛取得胜利,却在欢喜后突然品味到一丝王者孤独的气息,慢慢的,慢慢的,在岁月的长河悠悠流水的消磨下,一切都消失殆尽。
待花汐槿回过神时,轩辕紫晔已然身站其侧。花汐槿看到轩辕紫晔后呆问道:“紫晔,这世上存在着不受岁月消磨的东西么?”
“小槿认为它存在,它便存在。”轩辕紫晔淡道。
花汐槿脑袋里一片乱糟糟的,生活似乎很美好,她什么都不想要追寻,只想要身边有紫晔,然后这样子安安稳稳生活一辈子,那便足够了。
静音长老走出屋时,花汐槿同轩辕紫晔起身,向静音长老行了礼。
她有些好奇地问道:“静音长老,不知方才您所弹是何琴曲?”
静音从小喜好音律,又爱游山玩水,所见颇多。
她有些慈爱地摸着花汐槿的头,眉目里却有些怅惘, “都是陈年往事了,”
“我年少时曾游历八方,得遇知己,此曲便是由我二人共创。”
“知己?是男的还是女的呢?静音长老可否同我说说你们的故事呢。”花汐槿对这个岁月不曾在她脸上留下痕迹的女人颇为感兴趣,能让静音长老这般绝代佳人称之为知己的人,想必也是个中妙人。
静音长老微微一笑,她看着花汐槿,目光深远,仿若陷入回忆:“少年鲜衣怒马,无知轻狂,无端坠入红尘梦,惹却三千烦恼丝,奈何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
静音长老这般说,莫不是她的与她的爱人的故事?花汐槿觉得有些高深,愣愣地看着她。
“世事无常,风花雪月抵不过现实的摧残。曲谱尚未完,情丝错负,终是落个逃离的下场。”
她叹了口气“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时光如许,岁月匆匆”。
“如今,我已年过半百,独抚此曲,却未能完成。”静音长老怅道。
“若是两情相悦,为何要逃离?不是应该好好相与么?”花汐槿道。她实在是不理解,若是轩辕紫晔到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她自认为是不可能逃离他的,无论他做了什么事情。
她目光慈爱地望着她,“傻孩子,这世上哪有如许单纯,总有一些无法释然的事情,会把两个相爱的人,变成一对怨偶。人在的时候,以为来日方长什么都有机会,殊不知,人生是减数,见一面,少一面。”
“他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吗?所以长老你无法原谅他,选择离开。”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是我退却了。”她低眉。
“我的孩儿,若是他能顺利长大,也该弱冠年华,可惜……”她透过花汐槿,似乎在看着什么人。
难道静音长老成过婚?还有过娃娃?花汐槿歪头,“静音长老,你有孩子?”
“他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可我对不起他。”她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
花汐槿有着不知所措,不知怎么安慰她好,于是巴巴地望着轩辕紫晔,求助他。
静音见花汐槿如此局促,有些被她的模样逗道,她噗嗤一笑,“女娃子,莫不是要安慰我?”
花汐槿摸了摸头,有些脸红,把人家长老弄哭了,她也不想的。
静音抹了抹眼角,站起来,笑道,“好啦,等你有空再过来闲聊,我这儿可有好多有趣的故事呢。你可有兴趣听?”
花汐槿点头如捣蒜,她对好玩的东西最有兴趣,见她起身,又道:“长老这是要去什么地方么?”
静音长老笑道:“今日谷主不是为柴绫姑娘设宴么?听说本是昨日设宴,却因柴姑娘受伤有碍而推迟了一天。我应谷主所请前去赴宴并弹奏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