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卿夫人多妩媚(59)
攸宁虽舍不得她,但不比他们俩各怀心思,就只是因为亦真离开而舍不得而已。
亦真弯起嘴角笑,却滚下一滴泪来,俞宸想要上前替她拭去,可他连这资格也没有。他在心里想了千万遍想拉着她什么也不管离开这里,可他终究不是这样不顾头尾的人,便是他不在乎名声一辈子不要功名,难道亦真要顶着私奔的名声?
外头的人再三催促,亦真不得不拿起扇子起身,送亲本该由哥哥来,可亦真虽有哥哥却都已成家且又不亲近,便早两日说好由攸宁来。
攸宁含着泪过去要抬手扶着亦真,亦真正要把手放上去,俞宸却一下拉开攸宁自己握住了亦真的手,亦真一顿,来隔着扇子看他一眼,可他并没有转过来,只是低声道:“我来送阿姐。”
亦真怕他多心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将手搭在他手上走出门去。
走到了门口姑姑家人来了,可俞宸却握着她的手不放。
亦真趁别人还没看见低声道:“宸儿?”
俞宸却将她的手握的更紧,泪顺着下巴一滴滴落下。
亦真虽不知他的真正的心思,可见他如此也是万分不舍,可事到如今什么也是无用,狠心抽出手转身上车,亦真放手之前的泪滴在他手上,烫的他四肢百骸都针扎一样疼。
他站在原地,攸宁过来伏在他肩上哭,他眼睁睁看着车帘落下,只这一层帘幕,他和她就近乎永别了。
可他或许还不知伤心并不是一时半刻的事,从这一刻起还有更多的事等着他去受。
两人是亦真的亲弟,便也到了姑姑家吃送行酒,俞宸便独自坐在客席来。
俞宸以前年纪小,亦真不许人引他喝酒,他也听亦真的话,虽好奇也不曾尝试,今日想起以前书上说一醉解千愁,便拿起酒杯闷了一口,却觉得一口下去酒顺着喉咙流进肠胃,灼的他五脏六腑都疼,苦的心都在颤。
可借着酒他可以正大光明的苦,肆无忌惮的落泪,而不是把那些苦楚都吞在口中藏在心里。
周家还是有些故交,他们如今远去湘洲,来送行的也不算太少,桌上人越来越多,俞宸便顺手拿了一壶酒去了厅外。
他捏着酒杯不住颤抖,此时方知世上没有比嫉恨更折磨人的,没有比酒更苦的。
他又突然疯了似的,扔下酒杯要去找亦真带她回家,可他喝醉了酒路也认不清,在陌生的地方绕来绕去跌跌撞撞,跑不知何处,抬头四周的院子和墙,也分不清东南西北,茫茫一片,好像自己被孤零零扔到另一个世上。
他失魂落魄从这里出去,也没有等其他人,自己骑马回了家。
他回到家一边喝酒,一边蹲在院子里,把自己写了几箱字的纸都烧了。
突然想起那老道士的话,果然他再强求,还是一场空。他仰头又灌了一口,泪便顺着他的下巴流到衣襟上,夜里冷风一吹,火苗忽的起来,在他眼里恍惚摇曳。
他顺势坐在地上,紧了紧衣襟,苦笑的想,他今日就算一夜不睡,也没有人来对他说:“宸儿怎么还不去休息。”
攸宁第二天见他倒在屋门前的石阶上,赶忙叫人把他抬进屋,可这夜过后他一病不起。
亦真这次是真正来告别了,可听说俞宸病了,马上来看他,俞宸一见她心里苦涩委屈一涌而至。
亦真进门来,他打起精神坐了起来,对她叫了声“阿姐。”
亦真看着他一脸病容,坐在他床边忍不住落泪:“怎么说病就病了,是不是夜里又没有好好休息,宸儿也大了,该好好照顾自己……”
她心疼的数落,俞宸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亦真一时伤心也有些忘了分寸,周殷南不耐烦和冯太元支应,便说来找亦真,他对这又不熟悉,知道亦真在这便也过来了,见亦真和一衣衫不整的半大小子说话便觉有些不高兴,进去便听那小子道:“阿姐,我都听你的,可你别走了陪陪我行不行?哪怕只留一天。”
周殷南进来便道:“她又不是大夫,你让她留下做什么。”
亦真心里不悦,可周殷南是个胡搅蛮缠的人,她不愿当着俞宸的面与他争执起来,抹了抹眼泪解释道:“这是我弟弟。”
周殷南道:“不是亲的那个吧。”
亦真强忍下不快又解释:“和亲的也没什么差别。”
俞宸却看也不看周殷南,更不肯理会。
亦真不愿勉强他,对周殷南道:“宸儿自小内敛,出去吧。”
周殷南比俞宸大的多,也没把他放在眼里,轻蔑的哼一声先出去了。
亦真便又安慰俞宸:“你定要好好休息,不许再任性。”
俞宸一把拉住她袖子,哭着哀求道:“阿姐,求你别走,就今天别走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