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心债(44)
宸妃用护甲狠狠抠着床沿的凹痕,嘴角掠过一丝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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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云昭醒来的时候,强烈的光亮漏进眼皮间的细逢,顷刻间涌出的湿意,发酸的眼皮沉重无比。
“起来!一晕就半个时辰,你诓谁呢?”
年赫揪起聂云昭的尾发,发狠的往上拉。
“鸾心没心情收拾你,她年爷爷不能做事不理。聂云昭,看不出来啊,偷偷摸摸还是个精虫上脑的货啊?你既对绮珠有意,为何不早向鸾心言明?”
☆、第 23 章
年赫猛踢了几下聂云昭的脊背,看他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停了下来。
“那日夜宴,我多饮了些,到千鲤湖畔醒酒,遇到的绮珠公主,侍女说公主看见鬼烟,惊吓过度,公主命我送她回去,当时她带着侍女,我没想那么多,送她到了南风苑,才注意到她的侍女不见了。我刚想张口询问,就没有意识了,醒来的时候,她躺在我身旁,只是抽抽嗒嗒的哭泣。”
聂云昭眼神涣散,他知道说出来,年赫不一定会马上相信,但他终将会信的。
鸾心这么好,娶她为妻是他做过最美的梦,差点就实现了。
年赫面上不说,心里却马上就信了。
这些年聂云昭在鸾心面前不由自主的傻瓜样,年赫是明白的,只是怎么会这样。
“你就没查?”
“查了又怎样,绮珠乃南烟公主,失身于我乃是事实,如今还有了身孕,我就算查获什么,绮珠的驸马是我聂云昭无疑了,如今皇上未迁怒整个聂家已是大幸。”
“为何不向鸾心讲清楚?”
“讲清楚了如何?还要祈求鸾心继续爱我吗?如今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给鸾心,她的爱,我受不起了。”
眼角的湿意蒸发殆尽,聂云昭揉了揉快被年赫踢碎的肋骨。
“鸾心让我邀你到群芳馆,她还有话说。”
年赫说完,朝校场马厩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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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心躺在床上紧闭双眼,脑子乱了整整一天。这种感觉像是她不分昼夜的理清乱麻。
鸾心很累,她刨开关于聂云昭的一切,关于她将远赴北境的一切,终于理出了那根绳头。
鸾心从床上坐了起来,侍女们长久地凝神望着她,眼泪都在打转。
鸾心瞧着着侍女们眼中滚动的亮晶晶的一团,心想她自个儿也哭出来就好了。
心里乱糟糟的一团满是悲哀不甘,有那么一刻眼中起了水汽,可就是无法凝聚成眼泪。
鸾心的绳头理清楚了,可她尚需若无其事的面对登门多次又被她以生病为由拒之门外的宸妃,若无其事的应付聂家人,忍着不在弟弟面前吐露半点忧思。
鸾心送走前来供礼道贺的聂夫人;若无其事的让清点嫁妆的宸妃以为她在生绮珠的气,轻声用顺溜的谎言安慰着不停为自己抱不平的激愤弟弟。
鸾心在贵妃榻上歇下,头顶上快逝去的阳光抚上柳树繁盛至极的枝叶,垂下的一角挠着她的眉心。
至少还有盛夏的好天气。
今日,鸾心发现自己竟然能将“若无其事”演得天衣无缝,头一遭极力地去演什么,无声无息地送走了那个太真的自己,伪装的皮相还真万全。
接下来,鸾心必穷一生护父亲弟弟无虞,夜氏皇族无虞。
有此决心,去哪儿都是一样的。
到了该彻底理清整团乱麻的时候了。
烟都群芳馆,还是那间包厢,还是若烟的琴声,身边还是那个人。
不同的是,鸾心那直接的眼神消失了。
偷瞄,斜睨,视而不见,这些拐弯抹角这些弯弯绕绕才是她夜鸾心呢,透过这些眼神,鸾心将窘迫至极的聂云昭狠狠看进了心里。
“聂公子,鸾心只为一问而来。”
聂云昭眼神发烫,鸾心慌忙避开,又道:
“你我青梅竹马,鸾心自认岁岁年年倾付于你的情谊,并未有半点不真,如今诸事至此,聂公子可否从实相告,为何?”
鸾心说完,顿觉他怎么回答又都无所谓了,她费力地自己表明了自己干净结束的决心,这些话出口的力气,鸾心攒了快要一月。
手脚发凉的聂云昭,伛偻着身体,事发之日至今,内心所有的羞愤不甘全部卡在了喉咙处,连眼前鸾心的名字都叫不出来了。
沉默侵袭,时间被拉长。
聂云昭突觉有些话可能五年,十年,十五年他都说不出口。那么丑陋的自己,怎么才能在鸾心面前拾掇干净呢?
于是,聂云昭只能眼睁睁看着鸾心离去的样子,眼里分明有些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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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之后,夜鸾心将启辰南烟,簌仙医馆门口挂着的告示,簌仙寻药而去,医馆如今只买药,不行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