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心债(289)
“绝不是这样…杨太妃彼时的两难…不是这样…”
鸾心想起南宫谦低声无力的辩驳,立在盛放九香茴槲的花架旁。
你是怎么想的呢?阮沛…
拿着你的东西去跟差点要了你的命的人,去交换我想要的东西?你还想让我欠你多少…
鸾心合了合双目,万般疲惫。
她与南宫谦定在两日后入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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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渌云起城
“北境阮沛拜见皇上。”
阮沛立在柏棨约五步之外的地方,躬身一揖。
从他耳旁一扫而过的杀气帮助阮沛准确锁定了这位东渌国君所携暗卫的伏击位置。
阮沛躬着身体,忙着估算着如有不测,自己的逃生路数,倒是忽略了两人之间长久的不寻常的静默。
“十几年前,北境先帝的秘使也来过这艘画舫,据说一盏茶的功夫就说服了东渌先帝改立了久质于映天的皇子为太子。”
柏棨于画舫的窗梁前侧过身来,眼风扫过垂首的阮沛,又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朕没想到竟有一日,朕也如先帝一般不得不让异国之臣干涉我东渌的立储之事,这难道就是佛家所云之因果报应?朕的皇位靠北境之力得来,于是朕连立储之事也要又这北境的干涉?”
柏棨声量高了起来,阮沛感觉耳风一烈,周遭的暗卫张了弓。
柏棨见阮沛仍旧垂眸静默,展了展衣袖,于舫中茶案前一坐。
指尖刚碰到茶盏就听阮沛倏然开口道:
“陛下与贵国先帝当日之境遇面上相似,实则相去甚远。”
“说来听听。”柏棨自添了一盏茶。
“这第一桩不同嘛,当年北境先帝遣来的是如今北境的国公爷,乔骥,当年的国公爷也不过就是个近卫军左侍郎罢了,如今北境遣来的可是嫡亲王,使者身份有别,游说的分量自然有差。”
阮沛转眸一扫,柏棨面颊一松。
“这第二桩嘛,当年的乔骥秘往这云起城来,与其说是“游说”不如说是“知会”,当年东渌的储君必须是陛下,不是吗?”
周遭的暗卫才卸下的弓又张了起来。
“那么如今呢?沛王远道而来,不就是来告诉朕,如今东渌的储君必须是柏棐吗?有什么不同?”
柏棨脸色无差,阮沛觑着这张脸,突然就起了一丝不耐烦。
“当年四国乱战,西祁以毒攻占优,不巧映天城中东渌的质子却与西祁一女子有染,质子碍于堂妻跋扈,归国之事又多仰仗岳丈族中助力,没法纳这女子为姬妾。谁料这女子回到西祁之后,却产下一女,后来遣人送来女儿求质子收养,可惜,质子拒认幼婴为亲女,令人遗弃了女儿,这女儿的母亲怒极之时要挟质子要将此事奏禀西祁皇帝。乔骥碍于此女子身份特殊,若是不安抚住这女子,挑起西祁与东渌之争,以西祁彼时势如破竹的气势,东渌自然是占不到一点儿便宜。于是,乔骥等人拨开了其中关隘之处,于是……于是有人以安抚住西祁为筹码,换得了如今陛下的皇位,贵国先帝是不得不答应。”
阮沛话刚落此处,一束利箭猛然擦脸而过,暗卫终是动手了。
“放肆。”
柏棨脸色早已青黑,他一眼瞥过刚刚利落地避过一箭的阮沛。大声道:
“退下。”
阮沛右耳一动,柏棨虽好端架子可倒是不笨,斥走暗卫,就是他妥协的第一步。
阮沛抿了抿发干的唇瓣,嘴角掠过一丝讪笑。
“沛王刚刚讲的是先帝之事,那么如今呢?现下是何理由?柏棐非是这储君不可?难道他也与西祁女子有染?”
柏棨的冷笑一声,蜷曲的胡须微微颤动。
“柏棐不如陛下,没那个本事能招惹到西祁圣女。”
嘭一声,柏棨手中的琉璃盏被捏碎了,阮沛嘴角一勾,噤了声。
“沛王的游说之术难道是靠激怒朕。”
柏棨吹鼻子瞪眼睛的样子被阮沛看在眼里,阮沛这才刚刚开始感到一丝乐趣。
“陛下这些年别说储君之位,连皇子之位都不曾给柏棐,陛下的心结早在还在映天作质子时就已经是公开的秘密。陛下疑心柏棐不是亲儿,可陛下也没证据指认出柏棐的亲父,所以陛下的疑心,就只能是疑心。”
阮沛顿了顿,又道:
“陛下虽疑心,可柏棐身后的元家人并不在乎,他们并不疑心或者说觉得疑不疑心都没有意义。”
“哼……柏棐身后的元家人?你可知元家人已经接触了符氏所出的皇子,他们也可以站在别的皇子身后。”
“陛下所言极是,元家人可以站在别人身后,可站在符氏所出皇子的身后还是站在元氏所出的皇子身后,陛下不会瞧不清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