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心债(243)
边走边纳闷,平阳公主张罗这事儿都几十年了,没想到这么多年的等待犹不能开解她,好容易得了些线索,如今竟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鸾心随侍女往平阳公主处去,脚程快了又快,直到一旁的侍女微微喘息的声音传到鸾心耳朵里,鸾心才回过神来。
方才还想说平阳公主等不及,半夜就要开始办正事儿,自己这不也跃跃欲试,听说有点蛛丝马迹就火急火燎心急如焚吗?
鸾心放慢了步子,随侍女到了一处堂屋,尽管二更已过,鸾心见平阳公主脸色还是毫无倦色。
她换了一身常服,卸去了身上的珠玉,用一根玉带挽起一头青丝,一副格外素净地模样却显得这堂屋更加地冷清了,她正低头摆弄着抖放好的药粉。
“孔雀石瓶里的药粉应该是渗了蛇血和金蝎的“延天”。”
平阳公主抬头扫了鸾心一眼,不等她接话,又接着道:
“添在这药里面的蛇血当然不是寻常的蛇血,这是非常精明的西祁牧人也极难寻得的黑鳞蛇,这种蛇生存在西祁险恶的荒漠中,蹲守的牧人极其偶然才能在狂风沙暴的天气,在大荒漠的残山和碎石中找到它的踪迹。黑鳞蛇奇毒无比,可若是取了蛇血,将血晾干成块,跟晒干的剧毒金蝎一同反复研磨成粉,两毒相克,这混合的粉末倒成了大补的猛药。”
平阳公主顿了顿,思量片刻接着道:
“若如你所言,这药是从廖樊的儿子身上得到的,也就不稀奇了,这个秘方里的黑鳞蛇和金蝎,寻常人听过的都少,别说能用上了,在西祁贵族中,知道这两味毒结合有此药效的都不多,想来这药的主人恐怕也是深受“延天”所害,而又探知到了毒发的症状乃血枯所致,所以费劲心思找到了这两味药,补血以遏制血枯。”
“然而,黑鳞蛇和金蝎,尽管矜贵如斯,也如同血赤籽一般还是没法全清“延天”的毒性。”
鸾心开口接了平阳公主的话头,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廖远的那张脸。
那日在云起城的城隍庙瞧见廖远之后就差人打探过他的行踪,归鹰回报,那几日廖远就一直呆在云起城的各家妓馆中。
若是这大补的蛇血和金蝎粉是他入口的药,那还真能合上他受大补的药力之后只能靠御女去发泄大补燥热的尿性。
“这“延天”和西祁的名毒“九绝”,再成分上似乎……”
鸾心回过神来,将内心的疑虑讲了出来。
“确有相同之处,不过九绝乃奇毒,只能靠九香茴槲化解,“延天”却既是毒又是药。两种毒成分有重合之处,不过论奇特诡异,“延天”恐怕更胜九绝一筹。”
平阳公主蹙着眉头,小心将药粉收好。接着又道:
“叫你过来,还有一事。”
平阳公主顿了顿,思量了半响才开口:
“九绝是西祁名毒,而且历经了二十年前的战事之后,它已经不再神秘了,寻常医者都熟识九绝,倒是这“延天”,我琢磨了许久,只瞧清了一点。”
平阳公主抬起头,与鸾心对视了片刻,道:
“我手上的“延天”都是秦氏给的,她自己紧着这药,给的也不多,后来她的血赤籽没了,她就更没法再省下些药粉给我了,这“延天”中有一味药,我提取了不下百次,才积得足量的药粉,将它辨认出来。你既是医女,又师从无妄谷遗人,肯定听过这药。”
平阳公主间鸾心一副疑惑地样子,将眼神放平,道:
“安息朴。”
鸾心闻言,心跳骤紧,呼吸一滞。
外间敲更的声响传了进来,已经三更天了,平阳公主并不讶异鸾心的反应,她挪步到窗前,等着外间的敲更声渐行渐远,才接着道:
“安息朴,据说是无妄谷很早以前的一位谷主靠着植株嫁接术培植出了一味药,功效想必你比我更清楚,无甚稀奇,不过这靠嫁接出的植株药材靠着自身的那抹易逝的奇异馨香,曾一度成了无妄谷的招牌,多年前,若是有人传说得了无妄谷的一副药,若是熬制之后没能在沸起来的第一抹热气中闻着这股一扫而过的馨香,这药就不是出自无妄谷。后来无妄谷灭,这独属无妄谷的安息朴也就销声匿迹了。家母生前曾饱受头疼之苦,家中父兄往无妄谷求药的次数不甚枚举,我还记得那时家里常来一位姓陈的大夫,没几月就赶着一辆牛车往府中来,彼时硬是要亲自熬药尽孝的我,每每守在快要沸腾的药罐旁边,贪恋那一扫而过的香气,陈大夫说那叫安息朴,只用无妄谷有,虽听起来矜贵却药效寻常,不用也罢,若是不用,每副药还能省下点儿碎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