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心债(160)
这会儿母亲正恳求夫君停手,鸾心听见这小孩儿的哭声已经有些不成样儿了,连胡乱的嘶哑声都快落了,只得敲了敲内室的门。
“别敲了,老板的儿子弄湿了扇面儿,白白丢了二十两白银,不打下他半条命,老板是不会收手了。”
正在拾掇扇面的伙计,指了指放在摊在柜台上的扇面提醒鸾心别多管闲事,管也管不了。
“什么扇面儿?价贵至此?”
鸾心往柜台上一看,印戳上“东升”两个字。
“东升?何人?”
“东升先生的扇面儿,平日里都得上百两,弄湿的那副是东升先生为慈善堂筹款贱卖的,老板好不容易得来,稍作装帧,隔日起价就是一百五十两,你说他该不该这么生气。”
那伙计纳闷这人怎么好意思往书画斋里面来,连东升先生都不认识,能懂画?
伙计一下觉得好没意思,将打烊的牌子往门口一挂,要将鸾心请出去的意思。鸾心不去理他,只将那被弄湿的扇面儿摆弄了一下,就道:
“去,告诉你们老板,弄湿的地方,我能补得八九不离十,连东升先生本人都瞧不出来,让他别打孩子了,出来瞧着点儿。”
伙计见鸾心话音刚落就拿起一旁的衣纹笔,一笔点在湿画上。伙计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你……你……你惨了!”
伙计撂下狠话,赶忙敲开老板的门,两三下将这事儿的缘故讲给了老板听。
老板听完又惊又怒!一把扔掉藤条,一阵风一样刮到了鸾心面前:
“你……”
话还没讲全,老板满腔怒火就被浇灭了。
只见鸾心细笔勾了几下,已经开始分染了,扇面儿上湿掉褪色的部分重现了之前由浓到浅又由浅入深的色调。
老板自己本就是赏画的行家,一阵语塞,两只眼睛只是凝在画上,心中一阵惊喜。
“果然好技法,若是不事先知会一声,东升先生铁定是瞧不出来的。”
斋内不知何时竟来了第四人。
众人回首一望,鸾心一阵惊异,老板伙计忙不迭拱手作揖。
“不知东升先生大驾,快请茶室闲坐饮茶。”
鸾心本想屈膝见礼,突然想起自己正乔装成书院的书生,方才朝来人拱了拱手。
“见过东升先生。”
“鄙人不知小友竟深谙写意一门,好妙思,好技法。”
鸾心瞧着自称东升先生的阮旭,绽开一脸的微笑。
她每次瞧见齐王阮旭都有如沐春风之感,这次也一样。
阮旭着映天画师一行的青紫常服,头束紫色巾帻,腰间别一只紫圭画笔,手中折扇一展,好一副写意山水扇面儿。
他冲着鸾心和煦的一笑,转过头将鸾心刚刚勾修好的湿画细看了一遍,脸上笑意越发深了。
“老板娘差人来福善堂寻我,说是古老板要把孩子打坏了,没想到鄙人自诩脚程飞快,但也比不上小友勾这几笔快啊。”
阮旭冲书画斋古老板笑了笑,正瞧见从内室出来的老板娘冲阮旭和鸾心感激地直作揖。
“这位小友大才,敢问师从何门?擅画何物啊?”
古老板见画修好了,又遇见了位工笔高手,一时神采奕奕的。
“湿画本坏的不多,还是东升先生画法高超,我不过照着原迹勾了几笔罢了,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鸾心讪笑了两下。
古老板本就是鉴画高手,自然知道方才那湿画若不是她或者东升先生本人,根本救不下来。
可见眼前年轻人似乎与东升先生是旧识,又过分谦逊,也不在多说什么,转头忙吩咐茶室备水煮茶。
“不劳古老板费心了,鄙人匆匆赶来,撂下慈善堂好些事儿,这会儿还得赶回去。”
阮旭折扇一开,转过来来瞧着鸾心,似乎等着鸾心说话。
“我……我也走了……”
两人从书画斋出来。雪越发大了起来,方才还是细沙薄雪,不过几刻钟,已经厚如鹅毛了。
鸾心撑起自己的绸伞,发现阮旭无伞可蔽,一时有些尴尬。
照说儿媳给长辈撑伞,其实也无不可,鸾心一咬牙,将伞撑到了两人中间。
阮旭浑身一滞,从鸾心手中接过伞柄,目光扫过鸾心握柄的纤手,一言不发地带着鸾心拐过深巷。
☆、第 84 章
鸾心暗自嘀咕,她没想跟皇叔一道走啊,谁叫你撑伞,这下溜不开了,雪那么大,你得把人送到慈善堂。
鸾心悔之不及,只得一路跟着阮旭来到了慈善堂。
慈善堂这类地方,鸾心是熟悉的,在烟都的时候自己也带着药馆的伙计们常在慈善堂义诊病患,周济穷人。
映天的慈善堂和所有的慈善堂一样,充满了老弱病残,阮旭一到,就坐在方才的原位上接着诊看病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