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心债(151)
这日晨光初现,丁香起身沿瑰聍小筑的抄手游廊慢行,时而缓行时而驻足,当年她随谷主侧千避祸至此,这个小筑曾短暂地成为一个家,这里的一花一木,一屋一路,竟和当年无甚区别,还是那样在映天的严冬中能给给她家的温暖。
不知不觉中,丁香竟行至了医药馆,这段路丁香曾经走过无数遍。
多年过去仍是如此熟悉,馆内还点着烛灯,灯下坐着正俯首持笔的少女。
丁香瞧着鸾心的侧颜,双眼竟湿润起来。
这孩子,聪慧又敏感,像母亲;坚毅又倔强,像父亲。然而,这样敏感又倔强,你该多累啊,丁香手扶住廊住,久久地沉浸现在所处环境的前因后果中……
“婆婆,你醒了?”
丁香回过神来才瞧见夜鸾心已经站在廊下了,她们中间隔着几级石梯,一阵晨起之风掀起鸾心雪白的衣角,鸾心一脸倦容,想是整夜未睡,不过嘴角带着笑,前几日两人的争执仿佛初春的残雪,在她嘴角的那丝笑中消弭于无形……
“快来瞧瞧我新作的画,捣腾了好几日了。”
鸾心朝丁香招了招手,示意她近前来看。
书桌上的画作,墨迹未干,丁香仔细一瞧,不像是鸾心平日里爱画的,倒像是匠人们的工艺图。
“我想让匠人们照图做成珐琅器,金胎珐琅,铜胎珐琅,瓷胎珐琅,琉璃胎珐琅,紫砂胎珐琅,样样俱全,你觉得怎么样?”
丁香瞧着鸾心一脸的乐意,仿佛回到了烟都的那些日子,公主还是个无忧无愁的小女孩。
☆、第 79 章
“老奴的眼睛是不成了,瞧不清公主描的是个啥物什?”
丁香笑咪咪道。
“我叫人做一个实物,婆婆就明白了。”
鸾心笑嘻嘻的,伸手将还没干的毛笔一挥,一笔落在了旁边打呼打到浑身颤抖的青泉脸上,待丁婆婆仔细看清,青泉脸上早已盖上了个大王八。
丁婆婆看那青泉趴在桌上,睡得满嘴哈喇子,忙把他嘴边的画稿给抽了出来,仔细罗列好,发现方才看的只是其中一幅。
丁婆婆收拾好了之后,仔细一看,是式样不同的工艺图,看不出具体是什么,显得稀奇古怪,想必是给匠人看的工艺图。
丁婆婆想想,仔细将图收拾好,交给旁边刚把口水擦干净的青泉。
“你是伺候公主的人,怎么主子没睡,你倒睡的忒香了。”
丁婆婆嗔怪道,顺手抽出大花瓶里的鸡毛掸子就朝青泉背上两下。
青泉顿时一脸哭像。
“婆婆饶命,鸡鸣的时候,奴才还好好的,研墨掌灯,一刻也不敢耽搁,啥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奴才再不敢了。”
青泉又挨了两下打,浑身一凛,再无半点睡意。
“公主呢?”
丁婆婆忙着教训偷懒的奴才,一时倒把鸾心忘了,转身一瞧,窗边的杨妃榻上,鸾心横在上面早已睡熟。
不过让丁婆婆震惊的是,榻边立着一个人,丁香自诩武艺尚佳,竟不知此人是何时进来的。
“你是谁?”
丁婆婆戒备一问,这一问丁香就后悔了,她眼再拙也该看清那人腰间的金丝双龙玉带并坠有赤金狼符。
丁婆婆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双手合于腹部,微微低头,眼神往边上一瞄,青泉已经跪地立身,低垂头颅。
丁婆婆欠身行礼,微一抬头,只见那人瞧了鸾心一会儿,就将榻边芦花被拉过来,盖在了鸾心身上。
自己往边上的罗汉床上一坐,打开床几上的小香炉,香已燃尽了,拨了拨了香灰,不知从哪儿来的两位侍女进屋施礼,然后麻利地将香炉换了,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那人这才将手肘支在床几上,抬眼看了看施礼许久的丁婆婆和跪在一旁的青泉。
“老身初见王爷,失了礼数,还望王爷赎罪。”
丁香承了阮沛轻飘飘的一眼,却有些受不住了,忙跪下,磕了一个头。
阮沛偏头瞧着睡的已经有些哼哼唧唧地夜鸾心。
“本王倒不是第一次见婆婆了。”
阮沛顿了顿,朝青泉挥挥手,让他出去,又道:
“当年侧千姑姑的侍婢,气若游丝,来去无声,深厚的内力让本王身边几个近卫好生眼热,纵使本王当年年幼不以为意,拦不住近卫一到这小筑就处处堤防,当年恐是扰了婆婆不少清净。”
阮沛边说边对香炉里飘起来的第一缕青烟皱起了眉头,像是清甜的梨香,这就是南烟公主的品味?
当年侧千夫人救下险些夭折的阮沛,阮沛痊愈之后,十分爱到这小筑玩耍,皇子登门,丁香一个名为侍婢,实为护卫的下人,是没法整日在跟前伺候的,当年也没甚机缘把年幼的皇子阮沛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