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心债(108)
“皇上,罢了……”侧千开口道。
“鸾心,母亲如今肚子里又有了小宝宝,待母亲产下龙裔,就摘下面具,让你好好看看,如何?”
“母亲!”鸾心闻言欣喜若狂,按捺住心中想要拥抱住母亲的心绪,定定立在原处,双眼噙满了泪水。
“公主,公主快醒醒。”书瑶带着啜泣。
鸾心睁开双眼,外面仍然是漆黑一片,身边的侍女们全都红着眼睛。
“怎么了?”
“公主,皇后那边有些不好了,皇上让公主赶紧起身过去呢。”
出尘没止住眼泪,刷的一下,有几滴落在了鸾心的手背上。
鸾心忘记了自己是如何跑到皇后寝宫的,一路上都是祝祷的南烟巫者,怎么会这样,没多久之前还是合宫宴饮,丝竹之声不断的祥和夜晚。
直到看见涕泗满面的父亲,夜鸾心才清醒过来,这些原本竟然都不是幻觉。
“你母亲让你进去,快些。”夜澜天道。
鸾心趔趔趄趄地奔到母亲房前,周围抽泣声,此刻是仿佛是索命的魑魅魍魉,鸾心脚下似有千斤重,有些迈不开门槛儿。
终于来到母后的床前,浓厚的血腥气味似是弥漫到了鸾心的骨子里,每一节都在疼痛。
“母亲。”鸾心的声音几不可闻,眼泪终于应声而落,然后像决堤的河流,锁住了咽喉,再无法言语。
侧千虚弱地挥了挥手,房里只剩了母女二人。
“鸾心,鸾心……”
侧千喘着粗气,虚弱的声音让鸾心肝肠寸断。
“母后,儿臣在这儿。”
“快……快把让你背的诗一字不漏地唱给我听。”
“母后……”鸾心泪如雨下,哭倒在侧千床前。
“快……快……”
“鹤鸣九皋,声闻于野。鱼潜在渊,或在于渚。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萚。他山之石,可以为错。”
侧千长吁一口气,满意地点了点头,双手虚弱地解着面具。
“母后?”
鸾心叫出声来,她知道母后想做什么,可是现在鸾心突然不敢看了,不敢看母亲弥留之际的面庞。
“我的儿,母后是守信之人,他日你也当如是,来,解开,看看母亲的脸,你不是一直想看吗。”
鸾心看着母后抽动的嘴角,她竟是在笑……
----------
鸾心要醒未醒之时还在苦苦思索着那取下的面具,母后的面庞,嘴角的微笑,模糊不已,那个痛彻心扉的夜晚,弟弟鸾峥诞生的冬夜,此刻突然像是一个块幽暗的镜面,苦苦窥探却无所得。
鸾心思索良久,慢慢地眼神清明起来,才发现自己手腕上扎着银针,针尾眼熟的鱼首暗记,将鸾心从梦境的余思中拉了回来。
“师父!师父!你回来了?”
鸾心猛地立起身来,银针错位,扎得她龇牙咧嘴的。
“瞧瞧,瞧瞧喂,这都嫁做人妇了,还毛毛躁躁的,像什么话!”
多日不见,没想到见着还是互相皱眉头,阴昧真人暗自叹息。
“师父,师父!”
鸾心将银针拔下来小心放在锦盒里,对着阴昧只是呵呵的傻笑。
“为医者,病患还未痊愈,自己倒先倒下了,有何用。”
阴昧压了压鸾心的脉搏,瞧了瞧舌苔,最后敲了敲她的头。
“他早就好了,就是赖着不起来。”鸾心撅着嘴道。
“还说嘴呢?气郁血虚,倦怠食少,为师倒要问你,葵水可是多月未至?”
“师父!你一个老人家开口就葵水葵水的,羞不羞?”
在阴昧面前,白眼似乎永远都翻不够。
“为师乃真医者,医者何患说辞!药配好了,出尘端上来,给我铆劲儿往里灌,一滴都不许剩!”
“我们这是在哪儿啊?”鸾心瞧着房间摆设有些陌生。
“你夫家封地的医药库里,没想到这阮沛不是医者,家里居然有这么大一个药材库。”阴昧道。
“怎么住到这儿来了?这里住三天,头发里面药味儿可是要洗好几天。”鸾心抱怨道。
“哼,你那个夫君,也忒没见过世面了,你才昏睡了一日,就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如缉拿江洋大盗一般,布了个天罗地网恁是把我跟皎然老儿给押到了这儿,还把人关在这儿,你不醒过来,老头儿我还真别想出去了。”
阴昧小心擦拭着自己的银针,偷瞄着鸾心。
不得了啊,他这顽徒脸上竟然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红一阵白一阵,这表情拿去使劲儿挤绝对能把羞涩给挤出来。
这个发现让阴昧吃惊不已,一时不知道是喜是忧。
阮沛那小子太难以捉摸了,鸾心跟着他祸福难辨,这可如何是好啊,阴昧真人挠了挠下巴,沉思起来。